年味越來越淡了。不用和十幾年前比，就和一兩年前做個比較，它不知道為什么更沒味了。

這或許是近些年乃至未來都不會過時的熱搜話題。

記憶里熱鬧的集市，成箱購置的年貨，鞭炮聲喧囂聲的震耳欲聾，人們臉上無法掩蓋的幸福感，仿佛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未來發展，我們管那美好未來的終點叫做“盼頭”。

在無數種回家方式里我選擇了火車硬座。這個被無數網友戲稱為“最有年味的回家方式”，我不是故意想體驗這段旅程，體會作為當事人的感同身受，當我提前十天都搶不到軟臥的時候，我就明白看來真要練成“鐵腚”了。

那咋了，大小伙子坐十三個小時總比站著強，挺挺就過去了！

家里人打小就知道我有嘴硬這毛病，我現在也知道了。我本以為前三個小時所謂的新鮮感會給我一個過渡時間，但是靠在窗邊束手束腳的擠壓感屬實讓我喝了一壺。這時候應該有人說了，你靠在窗邊好歹能趴小桌子上睡呢，這還不滿足？

但是我對面大姐一直啃蘋果，扒橙子皮，我實在沒法將就趴拿垃圾盆里，聽“水果噪音”入睡。那挺著也遭罪，我索性就想去綠皮火車的抽煙口涼快一下，我的座位便順手先讓給過道站票的兄弟，他留著一頭長發，年紀與我相仿。這讓我不禁回憶起秋天時的自己，或許是被網絡上木村拓哉和金城武的形象所吸引，但還是在冬天過半的時候將它剪下。

很多時候想要的只是一次嘗試而已。

我在抽煙口大概涼快了三個多小時，直到五六點大腦神經仿佛在天靈蓋里蹦迪，我才回到原來的座位。我留戀這里不是因為縈繞在狹隘點口的煙味。第一好歹是四肢能隨時活動，從窗口溢過的冷風讓我等車時候的疲憊一掃而空。第二便是觀察每一個站票回鄉人的神態和言行舉止。這是我們表演專業課老師在假期時總強調我們做的事，但當時我都是當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就出了。

這段經歷或許是個寶貴的財富。

我首先接觸的是一個年紀在五六十歲的大爺。他知道自己站票，特意提前買了一個我們軍訓時常用的小馬扎，這真是一個悠哉悠哉的決定，這不比我那座舒服，吹著小風，帶著小耳機，不時還能抽空滿足自我需求，大爺高明！

不過就在一個小時后，這個想法真是狠狠打了我這副嘴臉。我跟他聊天中得知這是他女兒給他搶的票，下車的站點比較小眾，我沒什么印象，大爺人還挺好，以為我和他一樣也是十多個小時的站票，忙要把座讓給我，我說等我累了我再找您，大爺心意我領了！

繞過過道的間隙便是和另一節車廂中間的距離。大哥應該三四十歲，穿著一件深綠色的棉襖，搭配一個洛杉磯湖人隊的派克褲，這是比較吸引我的，我心想這大哥應該也愛看NBA。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過去，順著他手機手機的屏幕過去，正是一場NBA的回放比賽。走過來的人和他打趣以為他偷摸找到空座了。只見大哥苦笑一聲，要不是有個球看，真挺不住了。

我和這大哥的接觸像極了一個暗戀者想和喜歡人搭話，又心里忐忑的過程。站這里涼快是涼快就是沒意思啊，好不容易能碰到一個能嘮上嗑大哥，聊幾句啥的也能過個嘴癮。

“大哥，你喜歡哪個球隊啊？”

“啊，我都看一點，主要喜歡看哈登打球。”

在這個話題的鑰匙旋轉過后，我和大哥從球隊到喜歡的球員，從球員到他們的工資，我說就算是在場邊揮毛巾都有8，9十萬美金，折合人民幣什么概念呢，大伙都笑了。

這趟車緩慢的像極了一只老態龍鐘的巨型蝸牛，怪不得有大哥發牢騷說騎他家電動車都比這快，我幻想他騎電動車的樣子，或許他應該把電動車改裝一下，變的可以承載一兩千人大概就夠的樣子，由他當司機，專在節假日賣票，說不準通過這條路真能發家致富。

到了四點來鐘。火車第一站終于到了。我看著工作人員拍醒靠在下車門旁打瞌睡的兄弟，讓沒有票的兄弟都騰個夠上車的地方，包括我第一個才接觸的大爺，他拎著板凳站在廁所洗手池旁，雙眼發紅，疲憊已經完全吞噬了他的精神。這個場面像極了我小時候追逐著家里放出去覓食的小雞崽，本來它們是聚在一起的，但是我一沖過去，它們就散開了。

我也不再羨慕大爺可以吹著小風快哉快哉的樣子，畢竟我還有座，雖然擠點但還算穩定。可當我回去看的時候，那個被我讓座的兄弟已經熟睡多時。他側倒著，仿佛隨時都要砸向他身旁哥們的脊背上，那哥們戴著耳機，我猜想他或許在某個時刻便會突然被嚇一跳。

何為年味呢，或許就在這段回家的路程時才能感動身受。有些人或許此生也就這一面之緣，卻還是能大方攀談，在陌生的人面前講述自己的經歷，做真實的自己。

我們啊，只有當窗外的景象逐漸更序，才能說明我們回家趕路的步伐并是不漫漫無期。

上車，下車。

回到充滿愛意關懷的家鄉。

回到陌生但無奈要長存的城市。

大多數人的一生本身就是長途的過程。

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