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顏閉上了眼睛，克服內心的恐懼跨出了那一步。

失重感與拉扯感幾乎同時發生，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被一陌生的少年給拉住了，此時的她懸吊在半空。

“松手吧，我去意已決。”蕭顏說道。

對于見義勇為的人，她始終抱有最大的敬意，但她真的累了。

“為什么想不開呢？”楚凡緊咬牙關用盡全身力氣，但這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想拉一個毫無生欲的同齡人上來，對他來說實在困難。

“我努力修行沒有回報，十六歲了靈之力才到三段，我不該活著。”

“我也十六歲，現在才靈之力二段，我都沒跳呢，你跳什么崖啊。”

“要不……你先？”

“你白癡嗎？”楚凡被氣的差點脫力了。“你作為蕭家的大小姐，要是今天死在這，我肯定會被你家族追究的，你不為自己想，也為我想想啊！”

“嗯……那你拉我上去，我找別的地方……”

“咔——”一陣不妙的斷裂聲響起，沒給楚凡反應的時間，懸崖頃刻間就斷裂開來，二人墜入林中。

——

“鐺！！”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將楚凡從昏迷中震醒。

他掙扎著靠在一棵古樹上，只覺得渾身劇痛，左腿更是失去了知覺。身旁散落著幾個空藥瓶，顯然蕭顏已經為他做過簡單的處理。

不遠處，蕭顏正手持一把與她纖細身材完全不符的黑色重劍，與一頭體型接近兩米，螳臂化作赤色利刃的巨型螳螂妖激烈對峙！

“赤刃螳螂！煉氣期九段的異化妖獸！”

楚凡倒吸一口涼氣，心沉到了谷底。

這種等級的妖獸，怎么會出現在宗門外圍？這足以秒殺任何筑基期以下的修士。

但只有煉氣期三段的蕭顏，居然能僅靠劍術……更確切地說是蠻力與反應，就能和螳螂妖打的有來有回。

那一把重劍被蕭顏揮舞地虎虎生風，每一次重劍與地面的觸碰，都會砸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楚凡很難想象蕭顏這纖細的身軀是如何揮動這與她身高差不多的重劍的。

螳螂妖交手了幾個回合，雙刃都被敲出缺口了，就知道不能正面對抗。因此改變了打法，身形隱入環境，時不時突然襲擊。

然而突然出現的螳螂刃，每一次都會被重劍掀開而告終。但蕭顏也無法對隱身的螳螂妖進行有效的進攻，只能一味地被動防守。

蕭顏的體力逐漸見底，楚凡能聽到她的氣息變得急促。而且從山崖摔下，她想必也傷得不輕。

這么下去會被耗死的。

楚凡對眼前的形勢作出了判斷。

“咳……”楚凡咳出血，嘴里是丹藥與鐵腥混合的味道。“蕭顏，你有什么威力大的招式嗎？”

“有，但只能用一次。”

說話間，蕭顏又彈開了螳螂妖的襲擊。

“等一下我會報出它的位置。”

“你能看到它？”蕭顏詫異，區區二段怎么可能破除螳螂妖的隱匿。

“只是猜測，你敢不敢賭一把。”楚凡用力捏碎了懷里的靈石，大量靈氣散溢出來。

“我聽你的。”蕭顏深呼吸，擺好架勢，墨色重劍發出輕微的嗡鳴。

楚凡開啟靈視，本來肉眼不可見的靈氣如同白霧一般彌散在眼前。現在別說是螳螂妖了，即使是蕭顏他都只能看到個模糊的人影。

白霧突然被無形的事物攪動。

“左上方三尺！就是現在！”楚凡用盡全身力氣怒吼。

蕭顏沒有絲毫猶豫，全身靈力毫無保留地灌入重劍之中。

“嗡——”

黑色的重劍發出一聲震顫的嗡鳴，一道凝實無比、長達數丈的墨色劍氣，朝著楚凡所說的方向劈去。

“噗嗤！”

劍氣撕裂濃霧，剛顯露出身形的螳螂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悲鳴，便被這霸道絕倫的一劍，從頭到腳，攔腰斬斷！

腥臭的綠色汁液和內臟爆了一地。

蕭顏一擊之后，也脫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你是怎么看穿它的隱匿的？”蕭顏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不解。區區靈力二段，怎么可能做到這一點？

“我靈視段數不夠高，看不穿它的隱身神通，只能捏碎靈石讓周圍環境有大量靈氣。通過看哪里的靈氣流動異常，就猜它在哪里。”楚凡說道。

“你就不怕有魂魄影響你的判斷？”

這個世界存在許多魂魄，它們通常不影響現實世界，但只要開啟靈視，就能看到它們。剛才但凡有只魂魄飄過攪動靈氣，楚凡就可能判斷失誤，兩人就真的要成螳螂妖的晚餐了。

“所以我才說賭一把。”

“我一個三段居然被二段指導怎么打敗敵人。”蕭顏喃喃自語，似乎有些崩潰。

“這和修為無關吧？”

“有關。家里人都說修為高的肯定比修為低的厲害。”

“我只是提供了一點小小的智慧，劈螳螂妖不還得你來？”

“修為高的比我能打，修為低的比我聰明……”蕭顏語氣漸漸失落。

“你就一定要比來比去嗎？”

“不比的話，我有什么價值？”

這都誰給她灌輸的東西，楚凡覺得這孩子有點軸。此時他的身體在藥物的滋潤下恢復了不少，他一瘸一拐地走近螳螂妖的尸體，挖出了晶核。

“你不需要向誰證明你有什么價值。而且你三段就能砍了螳螂妖，這已經很厲害了。”

“那也是有你才打得過。”

“螳螂妖有九段的實力吧，我二你三，合起來能比九大，這不證明我們兩個都很厲害嗎。”

蕭顏不說話了，她覺得楚凡說得有道理，但她本能地不認可。

雷聲轟鳴，雨突然下了，兩人找了處山洞避雨。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楚凡背靠巖壁，吸收靈石治愈著剩余的傷。

“哪里奇怪了？”蕭顏沒有抬頭，她專心地鉆木取火。

“按理說宗門附近的森林不應該有九段修為的妖獸，只要是超過三段，都是會被清理的。修為檢測的日子一般都是師長們推演天氣后決定的，今天不應該會下雨。”

“這螳螂妖可能是剛好從其他地方流竄過來的。雨天是師長們推演出岔子了吧。”蕭顏不以為然。

篝火生起來了，看著跳動的火焰，楚凡的內心并沒有緩和。一個未成年人能獨自跨越萬里進入宗門，這期間經歷的危機可不少，能走到這一步不僅依靠運氣，還離不開楚凡對異常的敏感。

他有預感，這一切很可能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但他又不好直接和蕭顏說，而且萬一猜錯了就尷尬了。

“你家族沒給你點魂燈？”楚凡推演了接下來最壞的情況，試圖找到推翻自己推測的論據。他所知道的魂燈，是可以標記兇手位置的靈器，傳言每個大家族都會為自家的天才準備一盞魂燈。

“魂燈很珍貴，自從我修為止步不前，我的魂燈就變成我妹妹的了。”

“你妹妹？”

“就是那個九歲就九階的，還有一雙重瞳的蕭詩怡。”要論這次修為檢測誰最大放異彩，非蕭顏的妹妹莫屬。

“那你家族也太不夠意思了。”楚凡說道。

蕭顏沒有反駁，只是低著頭給篝火添柴。

山洞內陷入沉默，兩人一同看著噼里啪啦的篝火。楚凡不知道蕭顏現在想著什么，但他知道他要為可能到來的危機盡可能做些準備。

“把你身上一直佩戴的飾品給我看看。”楚凡突然開口。

“做什么？”蕭顏警惕地看著他。

“據我所知的古籍記載，有些惡毒的詛咒，會通過貼身佩戴的法器來侵蝕修士的靈根，導致其修為倒退甚至停滯不前。你也不想修為就這么一直跌下去吧？”楚凡半真半假地忽悠道，目光卻鎖定在她脖子上掛著的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體玄黑，卻又纏繞著神秘金色紋路的古戒。

蕭顏臉色一白，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遲疑地將掛著戒指的項鏈摘下遞給楚凡。

“藥老，拜托了。”

楚凡內心自語，一臉肅穆地將戒指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