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張惠蘭在大鍋里煮粥,見到鍋里咕嚕咕嚕地冒出了聲,她利落地卸出了柴火,只留下一塊在灶下用來給粥保溫。她走到廚房的碗柜下方,從深褐色的壇子里抓了幾個小蘿卜放在碗中,又拿了三個昨天煮過的咸鴨蛋,整齊地擺在了廚房的八仙桌上。
“媽!你起啦,快來吃早飯了。”張惠蘭看見婆婆過來便笑著招呼道。
老太太穿著整潔地端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桌上的早飯,說道:“上次你大姐帶過來的腐乳呢,讓我嘗嘗味。”說著又看向邊穿著外套走來的兒子:“來來來,康富,吃早飯了,等會兒要去山上辛苦地很呢。”
張惠蘭從碗柜里拿了裝腐乳的瓶子,用筷子往里拿出一塊腐乳裝在了小碟子里:“來,媽,給你!”張惠蘭又看了看丈夫的臉,端起自己的碗說:“媽,我今天回娘家一趟,家里你多照顧著點,中午邊我就回來了。”
“行,你有什么事兒就去吧。”老太太倒是沒多問張惠蘭回娘家有什么事,只是利利索索地應了。
張惠蘭收拾好碗筷就出門了。她的娘家離荷花村不遠,就在隔壁的長福村,走路十來分鐘也就到了。只是惠蘭娘家人丁單薄,只有媽媽和妹妹,弟弟在十六年前生病過世了,父親六年前騎三輪車不小心從坡上摔下來,拖了沒幾天也走了。
張惠蘭到娘家后發現大門虛掩著,料定母親在家里,先喊了聲:“媽,你在哪里?”
“哎,在呢,你今天怎么突然回來啦?”王水仙聽見聲音趕忙放下鋤頭往外走去,“我正收拾收拾準備去田里種菜呢。”
“媽,我是來找文嬸的,看看我……”張惠蘭說到一半又噤了聲,只是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惠蘭媽看著女兒的動作就了然于心了。
瞧著母親聽懂了她的意思,她又囑托到:“媽,你陪我一起去吧,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凍著了來配點藥。”
“哎我懂我懂,你等等我,我把那三輪車拉回院子里來。”王水仙讓女兒先坐著,手腳麻利地去推三輪車了。
母女倆人鎖好了大門,穿過一條小巷子里就到了文嬸家里。
“文嬸,我姑娘她這兩天身子有點不爽利,麻煩你給她瞧瞧。”王水仙見著文嬸就攀住了她的胳膊。
文嬸點點頭,招呼著惠蘭母女進了屋子,屋子一進去就是文嬸的會診室,會診室布置得簡單而整潔,一張寫字桌,桌上放著一些西醫的測量儀器,桌后一個放藥品的柜子,柜子里整齊地排列著各種藥品。文嬸雖是個赤腳醫生,但是很有本領和能耐,她能治感冒風寒、會處理外傷,但是看得最多的還是婦人內癥,那一代附近幾個村子里的小孩幾乎都是她接生的。
文嬸把完了脈,悄聲地說道:“惠蘭,你這是有了啊。”
張惠蘭母女倆對視了一眼,笑了笑。惠蘭語氣溫柔又堅定地說:“有了我就給他生下來。”
文嬸看了看惠蘭,雙手握住了惠蘭,真心真意地說:“惠蘭,現在國家在計劃生育呢,你前面有一個兒子了就不能生了,生了要罰款的。被政府知道了帶你去醫院就流掉了,你上一胎不是也這樣嗎,對女子身體損害很大的。”
張惠蘭聽了文嬸的話,想起那個被流掉的孩子,想起那孩子濃密的頭發,默了默聲說:“文嬸,這是我的孩子,我是要給他生下來的。”
文嬸看出張惠蘭心意已決,不好再勸,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這么多年來你和你媽也不容易。有什么情況你就晚上來找我,避著點人。如果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也不要說是我給你看的胎,不然我以后可不能吃這碗飯啦!”
張惠蘭知道現在計劃生育抓得緊,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點頭道謝后就和母親一起回了家。
張惠蘭剛踏進家門,王水仙探出頭向四周看了看,見門前沒有人經過,就給大門落了鎖,一邊拉著張惠蘭回了房間。
“惠蘭,你想生下這個孩子就生吧。你爸在的時候就希望你能再生一個,男孩女孩都好,給昊昊做個伴,以后也有個幫襯,那時候他說他會幫著你們養大。”王水仙拉著女兒坐在床邊,緊緊地握住女兒地手,提起離開的惠蘭爸又忍不住的紅了眼眶,“唉,現在雖然你爸不在了,但是還有媽,媽還能幫你使點力氣。”
“媽,你放心,我會小心的。我跟康富仔細盤算過了,等到快顯懷了我就住到石礦場里去,就不在村里住著了,省的人多眼雜,也好少些是非。”張惠蘭把自己的打算都細細地向母親說起,“媽,這幾個月你就像平常一樣地待在家里,但是不管種菜還是鋤地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這事兒妹妹就不要告訴她了,讓她安心念書。“
張惠蘭向母親交代完一些瑣事,就拎了一袋母親新鮮摘來的菜蔬回荷花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