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年
- 似是故人來之天意茫茫
- 吾往矣T
- 12472字
- 2025-01-26 18:18:16
從周莊回來之后,沈洛伊又投入到了日復一日的工作中。蘇映棠則帶著吳掌柜又跑了一趟齊溪的茶山和周莊,那邊還有很多買賣、轉讓的細節問題需要處理。
這次考察,沈洛伊還買下了周莊那邊的一片地,并打算在上面建一些商鋪和房子。這在吳掌柜看來,就是實打實的賠本買賣——他完全看不出來那片地有什么商業價值。但只有蘇映棠明白,沈洛伊選的那塊地,正是她的“家”。
其實沈洛伊這次出去考察,也并非完全是借口。沈洛伊之前在腦海中形成的那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她是想借此機會去看看“沈記”的硬件設施到底能不能支持她實現這個想法。
“沈記”自新店開業以來,一直都是以女裝為主,無論是理念還是產品。而沈洛伊現在正考慮進軍男裝市場,畢竟這個領域,還有極大的市場缺口。沈洛伊把梁卿月和沈書怡召集在了一起,集思廣益。
蔣思仁聽說沈洛伊考察回來之后,他思人心切,也匆忙地趕到了永安路公寓。不過看到她們正要討論公事,蔣思仁汲取教訓,便打算暫且回避,沒想到卻被沈洛伊留下,說今天是非正式會議,大家不過是閑聊,便讓他一起參加。
沈洛伊琢磨著,蔣思仁好歹也算一男的,并且在世家公子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人才,說不定會有什么她們想不到的角度也未可知。
梁卿月甫一聽到這個提案,就興趣十足。說穿了,她骨子里也是一個喜歡挑戰,不太循規蹈矩的人。
沈洛伊心想,梁卿月這性格應該是射手或者水瓶才對呀,但她卻是妥妥的金牛座,呃,這不科學!
沈書悅卻頗有顧慮,她擔心男裝的進入,會與“沈記”剛剛建立起來的理念背道而馳,從而影響到“沈記”的口碑,說不定還會讓一些老顧客產生抵觸情緒。她的擔心也確實不無道理。
沈洛伊道:“我覺得‘沈記’要倡導的,應該是男女平等,而不是男權,也不是女權。”
大家都對這個說法感到耳目一新。
沈洛伊補充道:“人們的認知,都是隨著時代的進步而不斷改變的,以前大家篤信君權神授;女人必須在家相夫教子,可你們看看現在!所以,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我們‘沈記’之前在做的,也并非是人們需要什么我們就賣什么,而是告訴他們需要什么,應該買什么。我希望‘沈記’的將來,既有理念,也有產品;既賣品質,也賣服務。”
梁卿月:“書怡所言甚合我意。就像書怡所說,人們的想法隨時都會改變,但我相信他們對品質的追求不會變,所以只要東西足夠好,理念、口號什么的都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對,顧客最終還是只會為產品買單,嗯……我的意思是為好東西花錢。”沈洛伊說完之后看了看蔣思仁,像是在等待他的高見。
蔣思仁受寵若驚,但又實在想不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觀點,只好實話實說道:“其實我自己對穿衣是沒什么要求的,不過身邊有些朋友、同事,他們還挺講究的,什么襯衫、領帶、皮鞋,都得是什么什么牌子的,呵,那叫一個如數家珍。”
梁卿月:“對了,我之前還留意到一件事。很多男士在陪女伴買衣服時,大多都是在一旁閑著喝茶看報紙,無所事事,如果這時也有適合他們的衣服的話,說不定既能解悶,又能順便買點需要的。”
“卿月說得沒錯,就陪她去買衣服那次,我一個人在樓下就挺百無聊賴的……”話還沒說完,蔣思仁就發現自己好像失言了。
在座的都還沒有忘記蔣思仁第一次陪梁卿月來“沈記”時那針鋒相對的情境。蔣思仁一下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扇死自己。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裝作渾然不覺,梁卿月也馬上幫他解圍道:“還有另外一種情況,就是一些夫人、太太們,在給自己買完東西之后,也會順便幫自己的先生再買一點,就好像是補償心理什么的。”
沈書悅到底年輕:“那什么樣的男人,才會需要經常買衣服呢?就拿我大哥來說吧,我感覺他幾十年如一日,就那么幾套衣服。”
說到這兒,大家都笑了起來。
沈洛伊:“大哥不是不買,而是買的都是差不多的款式和顏色。而且大哥的衣服,我猜應該都是大嫂在張羅吧,咱們大哥不是那種會把時間花在穿衣打扮上的人。而且大部分男人對衣服的需求不像女人那么強烈。”
梁卿月:“所以那些喜歡把時間花在穿衣打扮上的男士,才是我們的目標。”
沈洛伊:“說白了就是那些有錢又有閑的公子哥。”
沈洛伊話音才落,大家都不自覺地看向蔣思仁。
蔣思仁:“別,你們別看我呀,我才不是什么公子哥呢,再說了,我也沒什么錢。”
梁卿月捂嘴:“也對啊,有錢有閑的不一定都是公子哥,我看那些大老爺也整天無所事事的。”
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然后梁卿月才一本正經道:“說到底,男裝最重要的還是品質,所以我建議我們可以先拿秋冬的款式入手,秋冬的面料比較有質感,而且,而且——價格還能賣高點兒。”梁卿月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雖是玩笑,但也是事實。
沈洛伊:“現在已近八月,留給我們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沈記’之前的女裝,無論是營銷還是產品,都太過深入人心,所以如何打響男裝的第一炮,我認為是個關鍵。”
沈書悅:“姐姐是不是已經有眉目了?”
沈洛伊微笑點頭。之前參加沈書霆學校的游泳比賽時,她看著那些身形健碩的年輕人,電光火石之間好像得到了一些啟示,然后就一直在思考物盡其用這個問題。沈洛伊覺得要是不做點兒什么的話,那簡直就是浪費資源、暴殄天物。
當沈洛伊決定了進軍男裝市場時,便在第一時間想到了時裝秀這種形式。這在二十一世紀屬于常規操作,大家也都司空見慣,但這對于現在的上海人來說,應該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吧。
沈洛伊打算舉辦一場新品發布會,而發布會的主要內容,就是時裝秀。她給大家詳細解釋了時裝秀的含義以及形式。而時裝秀的噱頭之一,就是走秀的模特。沈洛伊擔心這樣的形式還不太為中國人所接受,所以模特的人選她也早就盤算好了,就是沈書霆那些顏值高、身材好的外國同學。
饒是梁卿月對沈洛伊的那些奇思妙想已經見怪不怪,聽完這番話后,還是消化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梁卿月:“就目前聽下來,我倒是很想一睹為快的。”
沈書悅:“那我們需要做些什么呢?”
沈洛伊拍板道:“那新品發布會的時間就先定在九月,具體日期的話,看看到時候的進度再說吧,九月初我會確認。產品的開發與設計還是由卿月主導,我也會從旁協助。除了產品以外,發布會所需要做的每一件事,都由我和書悅負責。所以從今天開始,大家就各司其職、全力以赴吧!”
安排完工作,大家也準備散了,蔣思仁覺得自己什么忙也沒幫上,有點難為情,于是道:“之前你做事,我總是添亂,這次我想將功補過,如果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我蔣思仁隨叫隨到。”
“你能幫什么忙,難不成你也去臺上走兩下?”梁卿月揶揄道。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沈洛伊拱火道,“畢竟我們蔣少爺玉樹臨風還是有目共睹的。”
“只怕我們蔣大少爺不肯拋頭露面吧。”梁卿月笑道。
法國餐廳的老板科默最近改良了部分菜品,于是信心滿滿地邀請沈洛伊去幫忙試菜,沈洛伊便叫了蘇映棠一同前往。
這次主要試吃的就是沈洛伊上次評價的圣雅克扇貝,以及其他一些新菜式,科默和蘇映棠都不自覺地觀察著沈洛伊的反應,但沈洛伊進餐全程幾乎一言不發。一直到吃完甜品,沈洛伊才總算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無懈可擊!”
聽到這四個字的評價后,科默松了一口氣,就連蘇映棠都跟著放下心來。
沈洛伊看到他倆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怎么緊張成這樣,剛才不過是完全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所以沒有工夫說話。”
蘇映棠恭維道:“所以現在知道你沈大小姐的分量了吧。”
兩人說笑了幾句,沈洛伊疑惑道:“為什么這次的扇貝,味道跟上次的差別那么大?”
科默頗有幾分得意地道:“這可是我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味道最接近的扇貝,然后我在烹飪前又稍微處理過,所以現在的味道可以說幾乎是以假亂真了。如果以后是以這樣的品質端上餐桌,沈小姐覺得怎么樣?”
沈洛伊認真想了想,問:“剛剛您說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扇貝,那我想問問,這食材以后的供應穩定嗎?運輸成本高不高?”
科默一愣,想了想道:“如果要大量運到上海的話,恐怕有點麻煩。”
沈洛伊:“那科默先生,您有沒有考慮過換一種思路呢?”
科默:“哦,換一種思路?沈小姐何意,在下愿聞其詳?”
沈洛伊:“考慮到餐廳的運營成本,還有菜品的新鮮程度,我建議您何不嘗試一下選擇本地的食材?”
科默:“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就像沈小姐之前說的,產地不對,味道也就會大打折扣了。”
沈洛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剛才表達得不夠清楚。打個比方,正統的法式蒙布朗,外面的栗子奶油是褐色的,但蒙布朗后來經過了很多改良,已經發展出了許多不同的品種和口味,因此也被冠以了不同的名字。所以,我的意思是,請您拋下過去的條條框框,同樣是扇貝,您完全可以使用品質好但成本又相對較低的食材,做成‘夜上海扇貝’也好,‘科默扇貝’也罷,總之,不必糾結于菜品的名字,關鍵是要有自己的特色。另外,我覺得您也沒必要非跟扇貝較勁不可,放眼上海乃至整個中國,好東西遍地都是,因地制宜地選擇當季的食材,然后再讓這些看似普通的東西,經過您的調教,翻云覆雨、改頭換面,最后變成一道道讓人意想不到的美食,這難道不是更有意思的事情么?”
科默聽得心馳神往,沈洛伊所說的,正是作為一名廚師的終極夢想。但科默似乎還缺乏一點信心:“可是這樣做出來的菜還是真正的法餐嗎?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沈洛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相信,無論中餐還是法餐,做菜,廚師才是靈魂啊!”
科默像是受到了鼓舞,鄭重地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沈洛伊接著道,“金槍魚是不適合用來做法餐的,但還是有人挑戰并且成功了。”
科默信心倍增:“這人是誰?我能認識一下這位廚師嗎?”
沈洛伊有一絲絲的尷尬:“這恐怕有點困難……他,他是個日本人,不在中國。”
科默稍微有點失望。但他轉念一想,連一個日本人都能突破陳規,他一個地地道道的法國人,還有什么理由退縮呢?
沈洛伊的一番話讓他醍醐灌頂,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后來科默潛心鉆研廚藝,始終貫徹“因地制宜”的理念,這讓他在世界各國的餐廳都大放異彩,在法餐界獨樹一幟。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從餐廳出來后,蘇映棠忍不住好奇:“你剛剛說的那位日本廚師,跟你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吧?”
沈洛伊扶額:“算是吧。”她很難跟蘇映棠解釋,尾花夏樹其實是電視劇里的人物。
蘇映棠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肯定道:“這么說你也一定吃過他做的菜了?”
“我倒是想……不過,很遺憾,并沒有!”沈洛伊不想再聊下去了。
“那確實是有點遺憾啊!”蘇映棠感慨道,“還有你沒嘗試過的東西,這可很少見!”
沈洛伊哭笑不得,心道:“這不叫遺憾,這叫不可能。木村拓哉可不是你想見,想見就能見的……”
沈洛伊難得早早到家,卻發現一大家子人都圍在客廳里,人人臉上愁云慘淡,嘴里唉聲嘆氣的。平時這個時間,大家都應該各自回房了才對。她知道這氣氛肯定不對勁,立馬出聲詢問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還驚動了太太和姨太太?”
看到沈洛伊回來,沈書悅像見到救星似的:“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沈洛伊掃視了一圈,又問:“大哥和大嫂呢?”
沈書悅:“大哥吃完晚飯沒多久就出門了,大嫂,大嫂……”沈書悅沒有再說下去。
沈太太:“哎喲,書怡,現在就是不曉得婉婷去了哪里,這不才讓大家著急的嘛!”
姨太太:“我們都以為婉婷在家呢,后來周媽說孩子睡覺前哭著找大少奶奶,大家這才發現,原來婉婷竟然不在家里。”
沈洛伊:“那大嫂沒有跟人說過她要去哪里嗎?你們有沒有問問大哥?”
姨太太:“我跟太太都以為婉婷是跟著大少爺一起出的門,所以就打電話到醫院去,結果大少爺說他是一個人,婉婷沒有跟他在一起!”
沈洛伊:“那你們知不知道大嫂以前出去會去哪些地方,跟什么人來往呢?”
沈太太:“哎喲,書怡你是不是又不記得了,婉婷自從嫁到我們沈家,哪里有一個人出去過的嘛,像今天這樣一聲不吭的人就不見了,這,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姨太太:“太太說的是,婉婷一向乖巧懂事,她生了昭寶之后,更是一心一意的在家帶孩子,我也沒見著她和誰有來往呀……所以她,她到底能去哪兒呢?”
兩位太太你一句我一句,沈洛伊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沈洛伊:“那大哥他現在人在哪兒?”
沈書悅:“他還在醫院。”
沈洛伊:“醫院?這么晚了他還要工作?”
沈太太:“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書霽平時再晚九點之前也就到家了的。”
沈洛伊:“那大哥知道大嫂不在家之后是怎么說的?”
沈太太:“書霽讓我們不用擔心,說婉婷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姨太太:“問題是這怎么能叫人放心嘛?大少爺常年不在家,他完全不曉得情況的!”
沈洛伊:“對了,老爺知不知道這件事,他怎么說?”
沈太太:“老爺今天去鄉下吃喜酒了,這兩天不回來。可算他不在家,要是讓他知道了,那還得了!
沈洛伊:“那有沒有派人出去找找呢?”
沈太太無奈:“已經派了,但是完全沒有頭緒。”
沈洛伊略想了想,道:“現在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屋休息吧。這件事你們就都別過問了,交給我去處理吧。”
眾人一聽沈大小姐肯出面,那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都踏踏實實地回房休息去了,只有沈書悅留了下來。
待眾人散去后,沈洛伊才道:“書悅,你覺得大嫂是個什么樣的人呢?要不,你給我說說,嗯,還有她和大哥之間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書悅想了想,才道:“我那時年紀尚小,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嫂的娘家跟我們沈家算是故交。我聽說他們小的時候就見過面,那時姜叔叔帶著大嫂從南京來上海玩兒,還在我們家里住了大半年呢。不過那個時候,我跟姐姐都還沒有出生呢!”
沈洛伊:“這聽上去完全就是兩小無猜嘛!”
沈書悅:“可不是么。八年前,大嫂的父母因意外雙雙離世,大嫂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只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我記得當時還是爹爹和太太趕到南京,一起幫忙操辦的后事。
“大嫂的父母離世之后,她和娘家那邊的親戚就很少往來了,從我記事以來,就沒有見過大嫂主動聯系過他們。大嫂之所以這樣,我也能理解,她父母出事的時候,所有的親戚都只想著瓜分她的家產,卻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她,向她伸出援手的,大嫂心里有怨也是情有可原的。
“大嫂那個時候剛剛在BJ女子高等師范學校讀了一年,而大哥那時也已經開始在法國的學業了。一年之后,大哥千里迢迢地從巴黎趕回來和大嫂結婚,不過婚后沒過久,大哥就返回巴黎了。而大嫂自己,也繼續回學校上課去了,直到畢業,大嫂才算是真正的進了我們沈家。”
沈洛伊:“大嫂失去了父母,丈夫又不在身邊,這日子……一言難盡啊!”
沈書悅:“是啊,好在四年前,大哥回來過暑假期間,大嫂懷上了昭寶,從此才有了寄托。”
這樣的人生,到底是悲是喜?別人的生活,沈洛伊無法評價。她只知道,大嫂的韌性,非常人能及。
沈洛伊看了看表:“已經這么晚了,書悅,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沈書悅:“那姐姐呢?”
沈洛伊:“我在這里等著大哥回來。”
沈書悅點點頭,安靜地回房去了。她知道,大哥大嫂的事,她實在無能為力。
沈書霽很晚才到家,他本來以為這會兒全家人都睡了,沒想到,看見沈洛伊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書怡,大家都睡了,你怎么還沒休息呢?”
“我是專門等著大哥回來的。”
“是有什么事嗎?那你應該打電話到醫院,我就可以早一點回來了。”沈書霽邊說邊坐到了沈洛伊對面的沙發上。
“大哥既然可以早一點回來,那為什么要等到現在才回來呢?”沈洛伊也不是存心想懟他,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我……”沈書霽還是第一次領教沈洛伊的一針見血,一時有點招架不住。
沈洛伊看著他默不作聲,完全沒有要給臺階的意思。
“醫院人手不夠,尤其是夜班……”沈書霽覺得自己找了個還過得去的理由。
“大哥,你是外科醫生,誰這么晚了還會去醫院做手術?再說了,做手術也不是只有你一個醫生就可以的!”
這個妹妹現在確實不好糊弄,沈書霽很少說謊,這下也有點尷尬起來。
沈洛伊也懶得拐彎抹角:“大哥今天是不是因為大嫂,所以才特意晚回來的?”沈洛伊看他的樣子算是默認,繼續道:“那大哥知不知道,大嫂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沈書霽一聽這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起了變化:“你說什么?婉婷她不在家?”
“嗯,而且大嫂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要去哪兒。”
“這么晚了,她能去哪兒呢!婉婷在上海也沒什么朋友啊!”
“現在知道著急了!”沈洛伊沒好氣地道,“我還以為大哥真的心大到無所謂呢,你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安慰太太她們嗎,說什么大嫂只是出去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書怡你也趕緊幫我想想,婉婷她一個人能去哪里呢?”
“如果連你都不知道大嫂的去向,那我更是無能為力了。太太們之前也派人出去找過,但沒有結果。”
“唉,婉婷她一向有分寸的,我也沒,沒想到會這樣啊……這么晚了,她到底會去哪呢?”沈書霽開始焦急了起來,他在房間里踱了幾個來回,依然一籌莫展,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打電話給誰去詢問姜婉婷的下落。
“書怡,你說現在應該怎么辦呢?”沈書霽覺得沈洛伊肯定會有辦法,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沈洛伊走到沈書霽的身旁,安撫道:“大哥,你和大嫂的事,本來外人是沒有資格插手的,尤其我還是你的妹妹。但是現在,你們都住在這個家里,你們的事多多少少都影響到了家里的其他人,所以我在這里托個大,代長輩們來過問此事,希望大哥不要介意。”
“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怎么會是外人呢!再說了,大哥怎么會跟你們計較!”
“那我就不跟大哥兜圈子了。我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也鮮少跟大嫂閑話家常。但我也知道大嫂一向沉穩安靜,是個標準的賢良淑德的媳婦。但看今天這個情形,一定是你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才會讓大嫂一聲不吭,而且連孩子都不管不顧的就離家出走了。你是我親大哥,所以我只要大哥你一句實話,如果你是真的跟大嫂過不下去了,我會說服家里人,讓你們離婚,從此一別兩寬,沈家也絕對不會虧待了大嫂的。”
沈書霽聽到這,連連搖頭:“書怡你誤會了,我跟你大嫂哪兒就至于要到離婚的地步,只是,只是最近她有點小情緒罷了!”
“‘小情緒’會到離家出走的程度?”沈洛伊嗤之以鼻,“那事情發生總得有個起因吧,大哥不如先說說看,你們今天是因為什么吵架呢?”
沈書霽抓了抓頭:“我們沒有吵架啊!”
沈洛伊整個呆住——WTF?
沈書霽繼續道:“所以我就完全沒想明白婉婷她到底是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惹她呀!”
于是,沈書霽開始回憶,自己回國后與姜婉婷相處的那些點點滴滴。
沈書霽剛回來的時候,整天在家。他與姜婉婷本就是自幼相識,兩人之間也有說不完的話題,比如沈書霽在國外的見聞,比如孩子成長中的趣事等等。后來沒過多久,沈書霽便開始到醫院工作,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有時甚至周末也不在家。但婉婷會早早把孩子哄睡,之后他們依然還能閑聊一陣。但沈書霽的工作越來越忙,回到家之后不是在寫東西,就是在查資料,后來為了給沈書悅上法語課,沈書霽就把工作的時間往后挪,等他忙完了所有的事,已是深夜,婉婷早已睡下了。
沈書霽覺得莫名其妙:“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我們都很少有時間說話的,我哪有機會惹她呀,你說她到底是為什么生氣呢?”
沈洛伊把“無語”兩字毫不掩飾地寫在了臉上。
沈書霽繼續道:“后來我也察覺到她這段時間好像有些不太一樣,就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還時不時的沖我發發脾氣,我就想著惹不起總躲得起吧,還是盡量不要礙她的眼,等她脾氣過去了,應該就沒事了。然后,前天晚上我回房睡覺時,她突然說我睡得太晚,會影響她和孩子。我說那我以后會盡量輕一點,她說沒用,我就問她要怎么辦,她說讓我不要進臥室就可以了。”
沈洛伊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呢?”
“所以昨晚我就搬到外面的房間了。”
“大哥,你可真聽話!”
沈書霽就算再直也聽得出來這是一句反話,但他不明就里:“可是是婉婷讓我搬的呀!”
沈洛伊恨鐵不成鋼:“真是被你活活氣死,我現在終于理解大嫂了……”沈洛伊看著沈書霽,“大嫂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你不惹她啊!”
沈書霽:“啊?”
沈洛伊也不管這鋼鐵直男能不能理解,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大哥啊,你跟大嫂這么多年來一直聚少離多,你這次回來,她心里不知道多高興呢。可是你呢,不是工作就是上什么法語課,請問你有多少時間是留給大嫂和孩子的?以前你不在家,大嫂一個人帶著孩子;現在你回來了,她還是一個人帶著孩子,這有丈夫跟沒丈夫完全一個樣!關鍵是,這種事你讓她怎么啟齒,說你忙著工作不陪她?說你情愿給書悅上法語課,也沒時間管自己的孩子?大嫂明事理、識大體,所以她不會跟你說這些,更不會跟家里人說這些,可時間久了,她心里也會憋屈的!大哥,一個家是需要雙方去經營的,不能只靠一個人的努力,大嫂跟你鬧脾氣,那是在期望你的關注,而不是被你忽視,甚至是逃避。你都已經意識到有問題了,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這叫冷暴力,你知道嗎?”
沈洛伊一通長篇大論,說得沈書霽啞口無言。他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那,那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涼拌!”沈洛伊還在氣頭上。
沈書霽突然發現,女人都不太好惹,不管是老婆,還是自己的親妹妹。但他依然鼓起勇氣問道:“你剛剛說的‘冷暴力’是什么意思?”
沈洛伊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聲音也緩和下來:“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做?我看大嫂這次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要是還想過下去,就好好想想該怎么挽救自己的婚姻吧!”
“書怡,你能幫幫大哥嗎?”
“找人的事,我會想想辦法;但感情的事,別人是幫不上忙的,你得拿出誠意來!”沈洛伊本欲結束這次談話,但想了想,還是推心置腹道:“另外,大哥不要嫌我啰嗦,我再多說一句。婚姻,是一門藝術;愛人,更是一種能力,是需要學習的,這可不比你做手術簡單。好了,我說完了,先去睡了。”
沈書霽徹夜未眠,反復咀嚼著沈洛伊的那番話。他回想起自己與婉婷的這段婚姻,確實一直都是對方在付出,在遷就自己,而他只是理所應當的接受,并且以為這種情況永遠不會改變。可萬一這次就變了呢?如果失去這個人,自己真的無所謂嗎?沈書霽心里徒然一抖,不,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第二天一大早,沈書霽就向院長告了假,除非有緊急狀況他才會去醫院。沈書霽在房間里翻箱倒柜,試圖找出一點關于婉婷去向的蛛絲馬跡,但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仍然一無所獲。沈書霽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還沒等他開始怨天尤人,周媽就帶著昭寶進來了。
孩子一覺醒來,發現媽媽依然不在身邊,就著急忙慌地來房間里找媽媽。昭寶進來一看,婉婷還是不在,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大哭起來。沈書霽從來沒有單獨帶過孩子,平時不是有婉婷就是有周媽在,但今天,周媽也不好使了,孩子誰的賬都不買,聲淚俱下,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沈書霽越哄,孩子哭得便越兇。在昭寶心里,他認為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媽媽才會消失不見的,不要自己的。沈書霽手忙腳亂,急得滿頭大汗,但完全束手無策。
好在沒一會兒,周媽便叫來了沈太太過來,昭寶見到奶奶,便撲了過去。沈太太連哄帶騙,好歹帶著昭寶走開了。
聽著孩子漸漸走遠,沈書霽的心里并沒有覺得輕松多少,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發現沈書怡說得對,自己是個不稱職的丈夫、父親,甚至兒子。他從來沒有為這個家做過什么,大家如此,小家亦如是。特別是婉婷和昭寶,身為他們最親的人,他反而是最不了解他們的人。當他們需要他時,他竟然無能為力。
想到這兒,沈書霽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至少,他得趕緊找到婉婷,接她回來,讓孩子也有一個完整的家。
沈書霽不知道婉婷在上海會聯系誰,他只能發動身邊的朋友、同事,和所有可能認識婉婷的人,幫忙留意她的行蹤。可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沈書霽這幾天不舍晝夜地打聽婉婷的下落,形容憔悴,吃飯時也總是心不在焉、食之無味。家里人都在噓寒問暖,沈洛伊冷眼旁觀,只說了句:“大哥才幾天沒有見到大嫂就這副模樣,大嫂可是幾年如一日般的沒有你在身邊!”
沈書霽一聽這話,立馬就振作起來,狼吞虎咽地扒完了碗里的飯,又開始繼續找人。
沈洛伊這日約了人在咖啡廳見面,但她不確定,自己等的人到底會不會來。
下午三點整,客人如約而至,沈洛伊松了一口氣。只見姜婉婷一身素雅,恬淡相宜,在沈洛伊的對面坐了下來。
“多謝大嫂今天肯出來見我。”
“書怡,你這話可就見外了,你是昭寶的姑姑,我們可是一家人。”
“大嫂說的是,是我失言了。大嫂近來可好?”
“多謝掛念,我很好。家里人都還好嗎?”姜婉婷的臉上微不可查地起了點變化。
“家里人都挺好的。”沈洛伊說到這,故意頓了頓,“昭寶也挺好的。”
一聽到孩子,姜婉婷的眼眶立刻泛紅,然后忍住道:“大家都好就好,大家都好就好……”
沈洛伊出聲打斷道:“大嫂應該知道,我今天約你出來的原因吧?”
“嗯,知道。家里人之中,也只有書怡你最明事理,并且也能主持大局,所以,我想這件事恐怕也只能跟你聊聊了。”
“大嫂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我承認,那天離家出走,是一時沖動。我本來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的,但機緣巧合之下,就沒有回去。在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孩子也不在身邊,沒有了任何干擾,我就開始認真地思考我跟書霽之間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我發現,無論我再怎么努力,他總是站在原地……”姜婉婷像是拼命忍住了眼淚,“書怡,我覺得累了……”
沈洛伊伸出手,握住了姜婉婷。這一句“累了”,飽含了多少個以淚洗面的夜晚,沈洛伊突然很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那大嫂現在需要我做什么呢?我一定竭盡全力。”
“書怡,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現在只需要你的支持——我想和你大哥離婚。”
“離婚?”沈洛伊萬萬沒有想到談話的結果會是這兩個字。
“嗯,你可以幫我轉告書霽嗎?”
沈洛伊一時亂了思緒,她完全沒有想到姜婉婷會提出離婚。在她看來,大嫂正是因為在乎大哥,才會生氣、才會委屈的。她今天來,本來是打算以退為進,先安撫住大嫂,讓她不用著急回家,接下來再看沈書霽的表現,最后夫妻雙雙把家還的。但沒想到,大嫂竟然沒有按照她的劇本演,讓她很是意外。沈洛伊趕緊調整了一下思路,問道:“大嫂,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那恕我冒昧地問一句,大嫂今后打算靠什么來養活自己呢?”
姜婉婷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道:“不管怎么說,我也讀過些書,我想應該是可以找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的。”
“看來是我多慮了。”沈洛伊不置可否,但隨即話鋒一轉:“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嫂就忍心離開昭寶,讓孩子從小就沒了親娘嗎?”
“我的孩子,自然是跟我一起走。”
“大嫂這么說,就是在賭氣了。”沈洛伊平復了下來,思路也就跟著回來了,“不如先聽我一句勸,怎么樣?”
“書怡,你跟書霽是兄妹,你自然幫他說話。我本來以為這種情況,只有你會理解我、支持我。沒想到,我還是太天真了。”姜婉婷嘆道。
“大嫂先別急著下結論嘛,反正來都來了,不如聽我分析分析,怎么樣?”
姜婉婷沒有做聲。
“昭寶是沈家的長子長孫,他的去留,真不是我能決定的,這一點,大嫂應該比我清楚吧?”
姜婉婷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沈洛伊接著道:“所以,如果大嫂真鐵了心要帶孩子一起走,那就只有打官司這一條路了。拋開我們沈家的財力,就算我們只是袖手旁觀,大哥他現在也是一名醫生,所以大嫂你覺得法官會把孩子判給誰呢?”
沈洛伊頓了頓,又道:“退一萬步說,沈家人突然良心發現,也不為難你,把孩子交給你,那么大嫂白天工作的話,孩子由誰來照顧呢?你放心完全把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嗎?”
姜婉婷的臉上微微有所動容。
沈洛伊接著道:“我大哥這個人呢,沒有其他紈绔子弟身上的那些壞毛病,上孝父母,下恭弟妹,工作努力,是世人眼中公認的好兒子、好兄長、好丈夫。在大家看來,他沒有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錯,所以,大嫂你選擇此時跟他離婚,無論是法律、道德,還是社會輿論,都不會站在你那一邊的。”
姜婉婷哽咽道:“書怡,你不是一直都在說什么女性獨立么?怎么到了我這兒,就不一樣了呢?”
沈洛伊也很無奈,但不得不實話實說道:“那是因為,獨立也是要有資本的,獨立也是需要門檻的。不過大嫂,我今天說這番話,并不是在幫我大哥,而是在幫你。”
姜婉婷不明所以地看著沈洛伊。
沈洛伊解釋道:“我也明白一個人的優點并不是讓別人喜歡他的原因,而是一個人的缺點對方能包容到什么程度。我只是覺得可惜,明明是都還在意著對方的兩個人,為什么要分開呢?今天但凡是我大哥三心二意,或是大嫂你另有所屬,我都絕不阻攔你們離婚。我大哥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解風情,所以我懇請大嫂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么?”
“書怡,你無需再為他開脫,這樣的機會我已經給過無數次了。”
沈洛伊誠懇的地道:“那不一樣的,大嫂!以前是因為沒有我的提點,你給的機會他都根本意識不到,請大嫂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姜婉婷只是默默搖頭。
“其實我敢這么說,是因為剛才來的時候,大嫂問我家里人怎么樣,我回答都很好時,大嫂的表情微微有點失望——是我不對,我沒有跟你說實話。大嫂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家里上上下下都食不安寢,太太、姨太太嘴上雖然不說,但心里都非常牽掛大嫂。這段時間,但凡沈家大門外有個什么風吹草動的,她們就立即派人去查看,就盼著是大嫂你回去了。
“昭寶更是時時刻刻念著你,為此,他還在生大哥的氣,到現在都不肯跟大哥說一句話呢。
“還有大哥,這幾日,是真的‘為伊消得人憔悴’,哪里還有往日半分的風度翩翩。當然了,這也是他活該!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來,大嫂對大哥不過是失望而已,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對不對?大嫂,沈家真的需要你,我大哥,也不能沒有你!”
沈洛伊看姜婉婷已被說動了十之八九,又道:“所以我有個想法,或者說是提議,不知道大嫂有沒有興趣?”
姜婉婷給了沈洛伊一個肯定的眼神。
“我想,如果大嫂還沒有準備好的話,眼下也可以不必著急回家,無論是想住酒店還是住公寓,我都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大嫂只管放心。還有昭寶,我也會安排你們每天見面,但孩子晚上得回家,這倒不是為了為難大嫂,主要是——也是時候讓沈書霽學著怎么當個合格的爸爸了。至于大嫂想什么時候回來,就看我大哥的表現吧,大嫂覺得這樣行不行?
“還有,大嫂有沒有考慮過,不如趁這個機會找份工作,比如,有沒有興趣來‘沈記’試試?我們接下來有個活動,目前人手短缺,倒是非常需要像大嫂這樣的人才。”
沈洛伊找到了姜婉婷,并且還跟她見了面,卻沒有把她帶回家,更沒有通知沈書霽,甚至還擅做主張地支持姜婉婷繼續待在外面不回家,這下不單是沈老爺不滿,就連一向溫文爾雅的沈書霽這次都忍不住來質問沈洛伊。
沈洛伊一向能言善辯,并且腦回路清奇。她覺得大嫂如果此時回家的話,面子上其實不太過得去,這樣一來,容易被人看輕,而對于她和大哥之間的問題卻毫無幫助。這樣的話,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那么這樣的事,以后難保不會再發生。所以這次,她希望是靠大哥自己的力量去解決他們婚姻中的問題,如果最終冰釋前嫌,大嫂愿意回家,那肯定是發自肺腑;但如果事與愿違,沈洛伊說,她也希望大嫂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一直被沈家長媳這個身份所束縛。
沈書霽思想開明,又在法國待了這許多年,聽了沈洛伊這一番話后,算是基本認同了。但他仍有一事不明,沈洛伊是如何找到姜婉婷的?
沈洛伊解釋,她聽沈書悅說起大嫂畢業的學校,忽然靈光一現,就讓人查了一下大嫂當年讀書時要好的同學,而這些同學中,剛好有一個叫韓青惠的人,最近剛從英國回到上海,之后沈洛伊便順藤摸瓜,查到了大嫂姜婉婷出走的那晚,就是遇到了她,之后就暫時住在了韓青惠的家里。
難怪無論沈書霽怎么托人打聽各種酒店、旅館,硬是沒有半點消息,原來姜婉婷壓根就沒有住在外面。
沈書霽聽完,也不得不佩服沈洛伊的足智多謀。
沈洛伊勸道:“大哥現在就當大嫂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吧,想要抱得美人歸,總是得付出點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