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微雨后劃落的雨滴，不知不覺間，狗剩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這三天中，老不羞把自己牛車上拉著的東西扛在了肩上，自己像個老黃牛一樣，夯哧夯哧的移動這一堆大山一樣的東西。

狗剩娘：大哥，你歇歇吧，我來搬。

老不羞：你歇著吧，怎么著我也是個男人，這點東西算什么（腳下一晃，差點扭到腰）。

狗剩娘：小心點兒，大哥你，還行嗎？

老不羞：男人，不能說不行，哈哈但是過一會兒確實得換一換，讓我稍微歇歇。

狗剩娘：大哥你現在就來歇會吧。

老不羞：沒事，你先讓家全姑娘休息吧，這幾天自己身體還沒好利索呢，還敢這樣，真是不要命了。

狗剩娘：家全，家全——陳家全——

陳家全：哎，我在，大娘。

狗剩娘：家全，過來歇會吧

陳家全：沒事，大娘，我不累。

狗剩娘：快點吧，家里的老黃牛也沒這樣使喚呀。

老不羞：家全你就聽你大娘的話吧，讓外人看，還以為你大娘壓榨你呢，再說你真以為是讓你休息嗎？是讓你照顧狗剩，照顧人可是個精力活，你大娘這么粗心，照顧不好，是吧（說完看了看狗剩娘）！

狗剩娘：（心領神會）是是是，家全，我就干不了這精細活。

陳家全：好，大娘。

[狗剩被陳家全攬在懷里，一襲長發像是訴說著姑娘的柔情]

陳家全：（輕聲呢喃）你怎么還不醒呀，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話這么密，怎么現在跟個啞巴似的不說話了，醒醒吧（看向狗剩娘和老不羞）快點起來吧，當不當英雄先不說，先起來幫大娘，大爺搬東西。（輕撫著狗生的肩膀）唉，裝聽不見是吧，看等你起來，大家伙怎么教訓你，你知道你讓大家多擔心嗎？

老不羞：家全姑娘，我跟你說，這小子可賊著呢，你說的這些話對他沒吸引，小時候聽我奶奶講故事，說人要是失憶昏迷了，就得給他講對他印象最深，意義最大的話，幫助他回憶起來。

陳家全：可我們之前只見過一次，也沒發生什么意義重大的事情呀。

狗剩娘：家全，你要不回憶當時你們那次見面，自從當時和你見過面之后，他一直都魂不守舍，而且那是狗剩第一次給姑娘表達過喜歡的感情。

陳家全：大娘，那次見面我們倆鬧得可算不上愉快。

狗剩娘：雖然算不上愉快，但最起碼算的上是印象深刻吧。

陳家全：好，我明白了大娘。狗剩，狗剩，陳歸，我知道你能聽見我們說話，你就是裝作聽不見，想看我們為你著急，為你難過是吧，那你這小算盤算是打錯了，你現在在我們大家心里可是英雄，你要是不醒來，你可就享受不到大家對你的敬佩了嘍，快點醒來吧。（眼看狗剩仍沒有回應）你當時還說喜歡我，想和我彼此了解一下，那時候我是個騙子，你吼我我不怪你。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大娘已經原諒我了，你現在能不生我的氣嗎？現在是我有點喜歡你了，你快點醒來吧，給我們兩個人互相了解的機會。

[陳家全自顧自的說著，太過投入，沒能注意到狗剩的手指在此刻微微跳動]

陳家全：唉，陳歸，狗剩，你快點醒來吧，好讓我給你道個歉，當時不該騙你的，你要是不想讓我給你道歉，要不你給我道個歉吧，誰叫你當時趕我走呢！

狗剩：（微弱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家全——

陳家全：（激動的喊道）我在我在，狗剩，大娘，大叔，狗剩哥醒了。

[狗剩娘和老不羞忙的圍過來]

狗剩娘：孩子你終于醒了，你可讓娘擔心死了。

狗剩：娘，別擔心，兒子有你為我求的平安符呢。

狗剩娘：（激動的快流出來眼淚）是是是，我不該擔心的，你肯定沒事！

老不羞：（拉住狗剩娘）你先別急，孩子剛剛醒過來，你讓他緩緩，小子，現在感覺怎么樣？

狗剩：（笑道）沒什么大事，確實這槍子挨到身上，還怪疼呢咳咳咳——

老不羞：（轉向陳家全和狗剩娘）你倆也別擔心，這小子還知道貧嘴，肯定沒事。

狗剩：話說娘，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狗剩娘：（面露苦澀）小鬼子要來，生活了多少年的地方也留不下去了。

老不羞：對了狗剩你不是跟著隊伍打仗嗎，怎么現在一個人成這樣了？

狗剩：（沉默了一會兒）小鬼子攻勢太猛了，沖破了我們的防線，組織上讓我們大隊伍轉成小隊伍打游擊戰，選出了一部分人去附近的村莊疏散村民，我在路上碰到了一個幾個小鬼子，被他們打了一槍。

老不羞：（疑惑）可是，你們這樣一群人都打不過小鬼子，把隊伍分散，這——

狗剩：指導員說，這是上面的戰術，我們人數和裝備都比不上小鬼子，但我們比他們更熟悉周圍的地形，也比他們更得人心。

老不羞：可真是神人！

狗剩：對，我們指導員說，他自己說，他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只是多讀了幾本書，想把先進的思想在中國傳播。有四萬萬中國同胞，如果人民可以覺醒，那萬水千山可涉；有四萬萬中國同胞，如果人民可以覺醒，那魑魅魍魎，也將退避三舍。

狗剩娘：是呀，國家如果都是教員這種人，老百姓就不會遭難了。

狗剩：娘，您以為是果子呢，一節節一樹。

老不羞：你小子還貧嘴，在部隊里好好跟你們指導員學習，你們毛教員都說了，只有多讀書才能變得更好。

狗剩：知道了，我們指導員說了，因為我們現在正在打仗，沒有時間教我們讀書識字，等打完仗，在根據地的時候會好好教教我們。就是現在在打仗的時候，我們有時候還講些先進思想，指導員專門給我們講共產黨宣言，教我們唱國際歌。您是讀書人，有文化，要不您到了根據地也給我們教書吧，像之前在村里一樣。

老不羞：我不行，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們現在學的東西我都不會呀！

狗剩：肯定可以的，雖然當時上學的時候我不學，但我覺得你教的很好，你有文化，肯定學習新的東西要比我們快的多，再說我們教員說了，活到老學到老，你這才多大呀，才五十多，那不好多著作都是古人四五十歲才寫出來的。

老不羞：行，到時候你幫我和你們隊伍的首長說說，我先學習。

狗剩：行，大爺你就先跟我們去根據地吧，再把我們村里的村民都叫上，一起去根據地，肯定比去其他地方要安全的多。

老不羞：你小子可真是長大成熟了，別忙著搞工作了，以后有你忙的，人家家全姑娘在你走的時候幫你照顧你娘，在你昏迷的時候又照顧你，你不要和她說兩句話嗎？

陳家全：沒有，要不是大娘和大爺救了我，我估計就死在路上了，都是大家在照顧我。

狗剩：謝謝你，我在昏迷的時候就老是做夢，夢見我打仗的時候，夢見炮彈在天上閃爍，夢見炮彈在地上開花，我又夢見娘，夢見村里的人，還有夢見你，夢見你留在了村里面，夢見我們一起幫我娘勞作，夢見咱們一起度過春夏秋冬，后來你突然走了，走的時候你一直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又想起來，是不是當時吼你趕你走惹你生氣你不理我了，我就一直喊呀，對不起，我錯了——

陳家全：不關你的事，當時是我的錯，萬幸的是我當時也意識到自己的錯了，把鐲子還給你，不然的話我現在都沒臉見你。

狗剩：那我包容你的錯誤，你也得包容我都冒失，咱們算是扯平了，以后咱們就好好的在一起。

[陳家全害羞，沉默]

老不羞：（打趣到）你就這樣就想把人家姑娘騙家里嗎，小子。

狗剩：（著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讓——讓家全跟著我們去根據地。

老不羞：你娘早就和家全說好了，她去哪，家全姑娘就去哪，這不用你再說一遍了。你也說點不一樣的，你們家不是有一個祖傳的鐲子嗎？傳女不傳男，留著給你也沒什么用，就給家全，當作賠罪的禮物。

狗剩：可家全姑娘不是不生氣了嗎？而且那是我們家留給我娶媳婦的東西。

老不羞：你小子，平時看上去也挺機靈的，怎么現在，傻啦！現在不是，將來不能是嗎？你加把勁，我都把名字你們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陳國亮，寓意國家將來前途明亮。女孩就叫陳秀芝，能和她娘一樣充滿靈性。可不能像你一樣，長這么大，還一直沒個名字。

狗剩娘：大哥你又不正經了，這是孩子們自己的事，咱們不摻和。

老不羞：好好好。

[突然聽見前面響起叫喊聲，并且圍起了一圈人。狗剩在陳家全的攙扶下走到了人群之中，看到原來是劉家媳婦正在祈求大家施舍點糧食，自己的孩子和婆婆已經餓昏過去了]

劉家媳婦：求求大家了，能不能給我們娘仨一點吃的，我孩子和婆婆已經暈倒了，要是她們死了，我也不活了，大家能不能看在這么多年鄰居的份上，幫我們一把，這份恩情我們不會忘記的。

[圍觀的人都保持沉默，但眼神里都藏著一絲無助，這么多年的鄰居，看劉家三人就像看未來的自己，誰能保證自己可以平安找到落腳點，誰能保證以后自己不會像劉家三人一樣]

老王頭：（無奈）現在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誰家還有多余的糧食吧，再說就是給了你們，你們以后怎么報答呀？

狗剩：（把手里的干糧交給劉家媳婦）大姐，給你，一會我再給你拿點水，你別著急。

老王頭：狗剩你醒了，你這是干什么，你這是拿自己活命的食物給她們，你要是再承擔了這三個人，到時候你們幾個人誰也活不成了。

狗剩：王叔，不會的，團結就是力量，咱們在村里一起住了這么多年，你敢說沒有感情嗎？我們部隊里的口號就是，不拋棄，不放棄，只要我們團結起來，沒有什么不能克服的，沒有什么不能戰勝的。（轉身向大家伙說）大家好，我是狗剩，陳家的那個混小子，現在我回來了。現在哪里都不是很安全，只有在紅軍的革命根據地才算是真正的安全，這次我是帶著上面首長的指示帶領大伙抵達根據地，大伙愿意跟著我嗎？雖然只有我一個人，但我們隊伍已經探查好了小鬼子的進攻路線，隊伍并在各處游擊，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人（看大家繼續沉默）諸位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們，我是賈村的一員，你我生在賈村就是上天給我們的緣分。我從小就沒了爹，可憐娘一個人把我拉扯長大，多虧了大家的照顧，才有了今天的我。現在我做的一切既是為了報恩，也是希望能給我娘她找個伴，除了我，你們見證了她的過去的人生，村子沒了，我們大不了再換個地方發芽生根，只要我們大家伙兒都在，大家——

老王頭：好了，別說了，你小子當了個兵倒是懂事了，你這些長輩們都懂，不用再說了，我們老了，你們正年輕。當時你還沒出生的時候，一個姓康的和一個姓梁的鬧變法鬧得最兇，連皇帝都支持他們，我那時正年輕呀，我也想著干出一份事業來，可是——唉——你們現在不一樣，比我們都有魄力，勇敢，你們厲害了，國家也就有望了，我們聽你的！

眾人：是呀，我們聽你的，聽你的！

狗剩：（激動舉拳）這是我們自己的家，自己的國，要我們自己做主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