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生日快樂。”

無邊無際的大漠卷著黃沙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林南被風卷在沙土里，任由一層層的黃沙將他掩埋。黃沙拂面，眼睛早已被迷得睜不開眼，陽光肆意的照射，林南就這么躺著，早已脫水的身體顯得很沉重，就連動一下手指都覺得累，費力張開早已干裂的嘴唇給自己說了句“生日快樂”，這大概是這些年里給自己最好的禮物了吧。腦子里突然浮現一些畫面，好像在哪一年，也有誰對他說過生日快樂，只記得當時自己真的很開心，是誰啊，不記得了，不想記得了，算了，反正也都不重要了。

林南釋然的笑了笑，狂風掀起一層層的沙土，這里無人問津，只有漫無邊際的沙漠，在踏入這片無人區時，林南就沒想過再能走著出去，他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自由。

林南強撐著抬眼，真好，世界燦爛盛大，他一個人，只有一個人，永遠的躺進這盛大的世界。

林南，你終于自由了。

……

“林南！只有語文好是沒用的，你中考不止考語文這一科，你自己看看你數學考成什么鬼樣子！”

夏日的風吹得窗外樹上的蟬有些興奮，好似在比著誰的聲響更大些，叫個不停，教室里老舊的風扇吹不散人身上的黏膩與燥熱，反而吵得人更加煩躁。

林南低頭站著，滿腦子想著怎么把樹上的蟬鳴給堵上，吵死了。

“我知道你仗著作文好語文能拿高分，可是有什么用呢，你數學學得狗屁不是，你連高中都別想考上”

“知道了老師，我下次會努力的”林南低著頭認錯。因為自小營養不良，15歲的林南顯得比周圍人更小，周圍人在青春期長高，只有林南，像是發育停止了一樣，身高只有12歲時的樣子。

老師看了眼面前低著頭的林南，他不是不知道這孩子也在努力，奈何就是學不好。無奈嘆口氣后走回了講桌，“行了，大家拿出剛考完的試卷吧，我給你們講講常錯題”

教室里響起了翻閱試卷的聲音，沒有人在乎還在站著的林南，好像個透明人一般，林南呆傻的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數學卷子，也不怪數學老師生氣，選擇題全錯，填空題唯一對的一個還是瞎蒙亂填的一個“1”，大題除了列方程式啥也不會。離中考不到100天，這個樣子，高中真的毫無希望可言。放學鈴聲響起，周圍人有說有笑的拿著書包離開教室，剩下幾個留校打掃衛生的同學還在抱怨著教室的風扇一點用都沒有，掃個地的時間都能把人弄得一身汗。

“林南，你還不走啊”

林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數學卷子發呆，他想不通，明明自己也認真算題做題了，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個選擇題都不對的。

“哦，一會就走”林南頭也不抬回答著。

掃地的同學見怪不怪的整理完東西就走了，林南是個怪人，這個是班里人都知道的事，有多怪呢，一年四季永遠都是那幾件短袖，哪怕是冬天，別人穿著棉襖說著冷，只有林南，永遠都是短袖加校服，也不曾聽他說過冷，并且總是一副低著頭的樣子，與誰都不曾交好，倒也不是說性格差，而是太自卑，總是低著頭不說話，要說平平無奇，偏又寫得一手好字和文章，憑著那手好字和文章得過不少的獎，周圍人也向他請教過怎么從文章得高分，怎么練字才能將字練得好，可他永遠低著頭說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從那之后也就很少有人跟他說過話了。

臨近中考，大家每天都在趕著刷題做題，林南也不意外，可就是數學奇差，每天也在刷題解題，可就是怎么做都沒用，也不由得讓人感嘆，天賦這東西，還真是命中注定的。

教室里的人都走完后林南抬眼看了看窗外，明明都下午了，太陽還是很大，夏天可真是讓人討厭啊，林南在心底里嘀咕著。

看了一眼讓人糟心的數學卷子，煩躁的將他們塞進書包后背著準備回家，剛出到教室就被人給撞上了。

“你沒事吧，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先走了，我明天再來找你道歉”

林南捂著被撞疼的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對面人著急的聲音，人也沒看清就只剩個奔跑的背影，林南揉了揉被撞著的頭。

“奇怪，什么事啊這么慌張。”林南小聲的說著，邊說邊提拉著書包向校外走去。

夏日的太陽映著男孩的背影，地上的影子被陽光拉得長長的，與周圍成群結伴的人不同，林南的背影倒是顯得孤單了些，只是地上被拉長的影子與林南的背影相伴著，倒也顯得沒那么落寞。

“怎么今天這么晚才回來”

林媽看著傍晚才回的林南，不悅的說著。

“哦，放學在教室刷了幾道題”

“你那破題不刷也罷，刷來刷去不也都那個樣子，要我說啊別去參加你那勞什子的中考了，反正又考不上，還浪費老娘的辛苦錢。”

林南一邊聽著媽媽的念叨一邊將書包放下趕緊熟練的洗菜做飯，因為自開始上小學起，家里的家務活就在他身上了。

“都怪你那短命鬼的爹，喝酒把自己喝死就算了，留這么個拖油瓶給我，老娘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這輩子給你爺倆還債！”林媽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擇著菜，一邊數落著屋里在做飯的林南。

林南充耳不聞，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么樣，只聽說他還沒滿月那會，爸爸就出去喝酒喝多了摔死了，媽媽本來不想帶著林南這個拖油瓶的，可奈何林南那瘸腿的奶奶苦苦哀求，媽媽才迫于無奈帶著林南，因為覺得日子太苦，所以媽媽給取名“難”，又因為不識字，當時上戶口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難，就填了東南西北的“南”，林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當時媽媽的不識字，至少讓自己的名字看起來沒那么苦。

可是名字看著不苦，但是日子依舊過得很苦很難啊。

林南默不作聲的將飯菜都做完，就讓媽媽進來吃飯了，母子倆擠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光是兩張床就差不多將屋子占滿，兩張床唯一的隔斷也就一塊白布，就連吃飯都是擠在灶臺旁邊。

“趕緊吃，吃完了把地掃了趕緊睡覺，晚上還要起來搶菜，那群瘋婆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長的，搶菜一個比一個兇！”林媽滿嘴塞著米飯一刻也不停的吃著。

在家里林南是沒有時間寫作業的，所以基本上都會在學校里完成，更別提什么預習復習了，林媽每天半夜一點就要起來去菜市批發廠搶菜，搶完了早上就挑著擔子去街上賣，運氣好就能將菜賣完，運氣不好那天搶的菜就得砸自己手里，而家里吃的菜也都是剩下那些沒人要的。

賣完了中午就要去掃大街，就這樣日復一日不停歇的工作才將林南供到了現在。小時候的林南也怨恨過，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可以在熱天有個冰淇淋吃，自己就連喝個水都只能從家里帶，后面長大點也就想通了，他叫林南，人如其名，這輩子，也就該這么難了。

半夜一點半，林媽的手機鬧鐘響起，利索的爬起來后扒拉著林南。

“趕緊起來，起晚了又要被那些瘋婆子搶了去”

林南揉了揉眼睛，打個哈欠后起身去到外面用涼水沖了下頭，瞬間清醒過來，挑上林媽平時的擔子跟著母親一路小跑去到菜市批發商場。

正值夏天，哪怕是半夜都不帶涼意，林南跟在林媽后面，兩人一路小跑，風吹來都帶著熱氣，兩人的衣服都被汗浸濕，滿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走快點，磨磨唧唧的，去晚了菜被搶光了老娘打死你。”林媽在前面急匆匆的吼著。

“知道了。”林南擦了擦臉上的汗，加緊了步伐。

一到菜市場一股酸臭味撲面而來，看起來不像凌晨一點的樣子。

“梁老板，別家的白菜才一塊三毛錢，你家買一塊五，黑不黑心啊。”

“別家一塊三那你找別家去啊，你不買別人還要買呢，去去去。”

“哎呀，老張，最近去哪發大財啊，來來來，看看今天的白菜，很新鮮，你是老顧客了算你一塊四毛五。”

“哎哎哎，你這人怎么這樣啊！”

“哎呦，李嫂，今兒個這么早啊，看看剛拿來的大蒜。”

“來來來，辣椒辣椒兩塊三了啊。”

“買的什么鬼辣椒，當過年啊，這么貴。”

“老板，你那些白菜怎么賣啊”

林南跟著林媽奮力擠進人堆里后，林媽指著后面那些不新鮮的白菜問道。

“那些，那些算你一塊二吧。”

“一塊二？獅子大開口啊你，你看看你那堆白菜，爛成什么樣了，還好意思賣這么貴。”林媽叉著腰指著那堆白菜，林南好不容易擠進來，身上的擔子還沒來得及放下，擦著額頭上的汗。

“哎你別瞎說啊，哪爛了！那是今早上搬運時候不小心弄到了，里頭新鮮著呢。”

“那賣相也不值一塊二啊，這樣，八毛錢我給你把這些爛菜都收了。”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都說了只是外面撞著了，什么爛菜啊，你會不會說話啊。”

“哎呀，你那放著那堆人精著呢，誰愿意收你那賣相差的菜，這樣吧，我再給你多加兩毛，反正別想人也看不上，我給你收了你也免得把菜砸自己手里。”

賣菜老板看著眼前叉著腰滿頭大汗的婦人，清楚這人是出了名的難纏，今天要是不賣給她指定又要在這糾纏許久，浪費時間做其他生意。

“行行行，拿去吧拿去吧，算我倒霉，虧本給你了。”

“什么虧本啊，別以為我不識數，你們進價便宜著呢，哪有你們虧本的份。”

林媽一邊說著你邊讓林南把擔子挑到里面點來，開始裝著那些不好的菜。

林媽要了二十斤白菜，隨后又要了些其他蔬菜，看了了籮筐里塞不下了后才讓林南走了。

兩人一起走到平時擺攤的位置，已經有好些人占著攤位了，林媽趁著隔壁還沒來人，悄悄的把位置又挪寬了點，隨后坐在小木凳上開始將收來的爛白菜外面的葉子撕掉，林南在旁邊蹲著撕。

“唉，要不是為了你老娘至于為了這幾毛錢跟人這么吵嗎，到現在都沒喝到一口水”

林媽一邊念叨著一邊手不停。

“娘的，這黑心老板，這么多爛的菜葉子，真的虧死了，下次看老娘去他攤子吐口水淹死這黑心佬”

林南不吭聲默默的摘著爛葉子，弄完后又用袋子將這些爛葉子收起來，這便是這幾天家里吃的菜了。

“媽，我先走了，一會還要去上課。”

“去去去，一天天的什么都做不了，喊來幫個忙都偷懶，養了也是白養。”

林南充耳不聞，只提著袋子走，等到家差不多四點，林南收拾了下，洗了個澡，又將剛穿出去的衣服洗好晾著，一看時間五點不到。

七點半上早自習，從家里走到學校要半個小時。“還可以睡一個小時。”林南利索的收拾好東西就躺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