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首都:洛城
“閃開,都快閃開,邊關八百里急報,閑雜人等,速速讓路。”人還未到,聲音便早就已經傳來了。
馬背上的信使裹著滿身塵土與血污,“東夷猛攻拒狼關,多員將軍戰死——!“信使滾落在丹墀下,嘶啞的喊聲穿透了太和殿的朱漆大門,驚得檐角銅鈴亂響。彼時的炎帝正與內閣大臣議著江南漕運,聞言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朱筆,筆鋒在明黃奏章上洇開一團墨漬。
“宣!“皇帝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片刻后,信使被兩名侍衛架進殿中。他甲胄崩裂處滲著絲絲暗紅的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墜馬時受了傷。“陛下,東夷數十萬鐵騎南下,以休屠王為首,聯合了女真、兇、青羊胡等七部,十日攻破大蕭王朝,五日前已圍了拒狼關!鎮東將軍楊丹桓發信,言關內糧草只夠一月,求朝廷速發援兵啊!”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浸透汗血的信箋,雙手舉過頭頂,身體因脫力劇烈搖晃。
內侍接過信使手中信箋,呈到御前。炎帝展開信紙。信紙邊緣已被血水浸得發脆,上面的字跡潦草倉促,卻字字泣血:“東夷休屠王以女真首領完顏阿骨打為將,攜雄庫魯、蘇赫巴魯·阿思哈、薩克達·塞赫三人,拒狼城樓已多處損毀,大將趙鐵嶺、孫猛、劉鎮、唐斌、周戟等多人戰死,士卒折損過半......臣愿以血肉之軀守關,然力有不逮,恐辜負陛下隆恩......”
“啪“的一聲,信紙從皇帝手中滑落,掉在桌面上。滿殿寂靜,只聽得見殿外寒冷的東風襲卷殘葉的呼嘯,像極了東夷鐵族沖鋒時發出的“狼嚎”。
“諸位愛卿”,炎帝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威嚴,令人聽不出喜怒“東夷叩關,拒狼危在旦夕。今日便議一議,這次東夷入侵,該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武將班中猛地踏出一人。鎮國將軍趙勐,年過五旬,兩鬢雖已染霜,腰桿卻挺得筆直,他抱拳的動作帶著軍中特有的肅殺之氣,動作鏗鏘有力:“陛下!東邊蠻夷,向來欺軟怕硬!當年先帝在位,臣隨老將軍出塞,曾一戰斬殺其一族首領,令其三十年不敢南顧。如今他們卷土重來,無非是見我朝近年休養生息,以為可欺!依臣之見,當發二十萬大軍,臣愿為先鋒,與楊將軍匯軍,反攻直搗其王庭,教他們知道我大炎天威不可犯!”
他聲如洪鐘,震得殿中銅鶴擺件微微震顫。旁邊幾位武將紛紛附和:“趙將軍所言極是!我等愿隨將軍出征!”
“哼。”文官隊列中傳來一聲冷笑,戶部尚書韓文淵緩步出列。他身著孔雀藍官袍,手中玉笏輕叩掌心,語氣帶著文人特有的審慎:“趙將軍勇則勇矣,卻未免太過輕敵。東夷此次聯合多方頃力一戰,兵力遠超往昔,又有多員猛將,隨軍參戰,其勢正盛。而我朝近年減免賦稅,國庫雖有盈余,卻經不起二十萬大軍的糧草消耗。況且秋收在即,若抽調農丁入伍,來年饑荒必至,到時長驅直入的恐怕不只是東夷了,更何況國內也多有異聲。再抽調農丁入伍,恐怕不妥。”
趙勐瞪圓了眼睛:“韓大人這是何意?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拒狼關失守?”
“非也。”韓文淵微微躬身,“拒狼關地勢險要,楊將軍忠勇,尚可支撐。臣以為當暫派三萬精銳馳援,加固雁門及周邊三關(四關為:拒狼,雁門,天海,玉門),形成掎角之勢。同時令遼東、河西守軍抽調支援,在命鎮北和鎮西兩部分兵支援。待其兩方銳氣耗盡,我方再以逸待勞,方為上策。”
“保守!”趙勐怒極反笑,“等你布好陣勢,拒狼關早就成了東夷的獵場!韓大人可知,昨日楊將軍的信里,已說城樓已毀了幾處?這般拖他,若援兵不到,拒狼還能撐幾時?!”
“趙將軍莫要危言聳聽。”韓文淵面色平靜,“兵法有云,‘不打無準備之仗’。二十萬大軍調度,非一日之功。糧草、軍械、御寒衣物,哪一樣不需籌備?若倉促出兵,半路被伏擊,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兩人爭執不下,殿中漸漸分成兩派。武將們多贊同趙勐,紛紛歷數東夷的殘暴,言稱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永絕后患;文臣則多支持韓文淵,引經據典,強調“慎戰“的道理,提及歷朝歷代的教訓,勸皇帝不可冒進。
就在兩派爭論得面紅耳赤時,一個怯懦的聲音從角落里響起:“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戶部侍郎王敬之縮著脖子,袍角微微發顫。此人向來膽小怕事,今日竟敢開口,倒讓眾人有些意外。
“講。”炎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
王敬之咽了口唾沫,顫聲道:“陛下,臣以為......東夷勢大,我朝近年并無大戰,恐難敵......不如......不如暫許他們一些好處?譬如割讓云漠以北的荒地,再送去些布帛糧食......他們得了好處,或許便會退兵了......”
“混賬!”趙勐氣得須發倒豎,要不是顧忌現在是朝堂之上,他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兩個大耳刮子,“王敬之!你可知你在說什么?那云漠以北是我朝歷代將士用鮮血換來的疆土,你說割就割?當年你祖父隨岳將軍守云漠,戰死時連尸骨都沒找全,你今日竟要把他守護的土地送給蠻夷?”
趙勐憤怒的聲音,驚得王敬之癱軟在地,他涕淚橫流:“將軍息怒!在下......在下也是為了百姓啊!一旦開戰,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割些荒地,送些財物、糧食,能換得天下太平,難道不是好事嗎?”
“太平?”韓文淵也皺起了眉,“王大人可知'養虎為患'?當年先帝曾賜北蠻糧食,他們轉頭就用這些糧食養壯了兵馬,反手便攻我堅石城。蠻夷之性,貪得無厭,今日割云漠,明日便要拒馬,后日更要叩我虎牢!若一味退讓,終將國無寧日!”
“可......可打仗真的能贏嗎?”王敬之還在辯解,“去年秋獵,臣曾見東夷使者帶來的戰馬,比我朝的戰馬還大許多,他們的彎刀............”
“夠了!”炎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聲音如驚雷炸響,“王敬之,你可知'投降'二字,是我大炎臣子最不該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