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學畢業(yè)后,海子便與自己的同學長遠地分割開。海子去了西北研究中心,成為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研究員。整日整夜地從事自己的新研究,好在沒什么成果,他灰溜溜地從祖國的大西北又回到了祖國的西南邊疆去。海子貌似這輩子就得在祖國的西北和西南之間折返。
眼下,他迫于生計,坐上往大理東南邊的小城里去。在發(fā)小泰君口中,海子頭一次聽說這個叫景東的地方。這不,海子又背著自己的雙肩背包,一手一個手提袋,往泰君的所在去了。
海子已經(jīng)和泰君不見面好多年,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海子的夢境中。
一輛250的新能源汽車花了好幾個小時便把海子拖到了目的地。踏上新的土地,海子還是不安。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在新工作中安穩(wěn)下來。
到了汽車站,海子等著人接,那是電話另一頭的一個男人,從聲音就可以斷定,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后來從泰君口中,海子才得知他是一個稍微有些小權力的小男人。至少,他可以找一些廉價的大學生,然后打發(fā)他們去工地搬磚。
沒抽幾根煙,海子坐著陌生男人的車到了新公司,這一切對海子而言是那么突兀,顯得那么不合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流落到這般田地。
海子跟著矮個子男人上了三樓,這便是他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擺了兩張桌子,兩張桌子上都放了電腦,就門的一張桌上還擺了一小碟蘸水,蘸水旁是一大袋青木瓜。
沒一會兒,一個長了木瓜臉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與矮個子男人聊了起來,二人將木瓜切成片,抓起木瓜片就著蘸水啃了起來。想到木瓜的酸,海子嘴里滿是口水,他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口水,盡量不弄出什么聲響來。
云南人確實喜歡這種吃法,將任何青果子蘸著鹽巴或是辣椒粉,酸倒牙的吃法。
海子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如此吃過木瓜,或者別的青李子,這讓他的記憶年輕了幾十歲。
“要不要吃點兒?”矮個子男人嚼著嘴里的木瓜片,沖著海子問了一句。
“不了!”海子在飲水機旁的沙發(fā)上說著冷話。
“請問,工作具體是做什么的?”
海子看著眼前吃木瓜片的二人問了話。
“不怎么復雜,就是在電腦上處理一些數(shù)據(jù)。你可以邊做邊學!”矮個子男人挺著個小腦袋解釋著。
海子抬頭看了看白墻上掛著的幾張掛圖,都是些什么安全生產(chǎn)條例,以及工作流程之類的圖式,沒看一會兒他便失去了興致。
每等屁股坐熱,矮個子男人給海子遞了根紙煙,每等煙抽完,矮個子男人示意海子已經(jīng)到飯點。海子跟著二人下了樓,每等飯吃完,海子又上了矮個子男人的車,海子完全不知自己要被拉到什么世界去,他只是聽了陌生人的話,乖乖照做而已。沒一會兒,海子被拉到了一個山頂。后來,海子才知道這表示鼎鼎大名的無量山頭,這也是海子即將開啟新工作的地方。
矮個子男人吩咐人安頓了宿舍,海子卸了背包,清掃了宿舍,總算有了一個落腳的盒子。
兩棟兩層的藍色的活動板房,一座東西向,一座東西坐向,呈了直角模樣。兩座板房的交接處留了一方天地,南北向的板房南側有一座焊接的扶梯,踩上去咣當直響。這便是員工宿舍,海子將在這鐵盒子里棲身。
東西向的板房中間留了樓梯,往二樓分拐了上去,踩著上二樓同樣是咣當響,像踩著皮鼓,那人腳下的兩條腿分明成了兩個會彎曲的鼓錘。這是辦公室,每間辦公室門上頭都掛上了牌子,上頭寫些海子看不懂的字眼來,也并非是海子不認字,倒是那些簡單的漢字組成海子從未見過的排列。海子看字從不會字面理解,他總會思考字眼身后躲藏的內涵。
穿著來時的棒球服,這也成了海子的工作服,他開始了自己的新工作。
海子搖身一變,從新人類改造研究員成了信息收集整理歸檔助手,這倒是有趣的開始。他為一家搞建筑的公司整理安全信息,后來海子才知道項目部、分公司、集團等詞匯的含義。
海子的工作很簡單,只需要坐在辦公室對著電腦打打字,做做表格,偶爾跟著不知什么人跑到建筑工地一通亂轉,隨手拍什么照片。
海子下午到了無量山頭的辦公室,便被矮個子男人塞進辦公室開始了新的工作。海子從未接觸過此類工作,他簡直活在別人或自己布置的什么荒誕的夢境里。他被自己的選擇將自己困在鐵皮盒子里,對著一臺上了年紀的臺式電腦,做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工作。
海子對著電腦屏幕一籌莫展,沒坐一會兒,一個操著四川口音的中年男人腆著小肚子,手里拎著一個白色安全帽回到了辦公室,身后跟著矮個子男人。
矮個子男人看著海子對著拎著白色安全帽的大光頭說了話:
“他就是新來的資料員,資料的問題你帶帶他。”
海子起了身來到二人跟前,矮個子男人向海子介紹起了拎著白帽子的中年男人。
“這是黃工!負責安全的。”矮個子男人微笑著說道。
海子冷不丁地打了招呼。心想,這便是一個名叫“黃工”的四川人。后來才知曉他是姓黃的重慶人,他的名字也并非是黃工。某工,只是建筑行業(yè)內部員工對彼此的稱呼罷了。后來,海子也被人稱作海工。這讓他難受了許久,他始終不愿聽到別人喚他海工。遠在西北的研究中心,他的稱呼又是另一番模樣——海研究。
黃工放了安全帽,說著唱著走出辦公室,臨走前格外地開心,他說了自己以后可以完全不需要插手資料的事情,他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幫手。話音未落,他便腆著小肚子走出了辦公室,在辦公室外的國旗桿底下與幾個男人大聲說起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