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如同被濃霧籠罩的鏡片，在緩慢的水汽蒸發中才逐漸清晰。

那些人像是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機械地重復著無意義的動作，有人癱在沙發上，手指麻木地滑動著手機屏幕，任由千篇一律的短視頻在眼前閃爍。

有人機械地將零食塞進嘴里，目光卻始終黏在發亮的手機屏幕上。

口渴時，他們仰頭灌下可樂，氣泡在喉間炸開，卻激不起半點鮮活的情緒。

當我靠近時，他們的瞳孔像兩汪死寂的深潭，映出我的身影，卻始終沒有焦距。

我就像一個被隔絕在玻璃罩外的幽靈，明明近在咫尺，卻無人能察覺我的存在。這個世界，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虛幻，每個人都在進行著空洞的日常，仿佛行尸走肉。

我回來了，卻滿心都是抗拒。我不要待在這個充斥著空虛與麻木的世界，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遲我的靈魂。

我要回去，回到那個充滿未知與希望的修仙界，回到段茹雪的身邊，那里有刀光劍影，有血與火的淬煉，卻也有真摯的情感，有值得為之奮斗的目標。

“回去了就能改變什么嗎？”

心底另一個聲音幽幽響起，帶著嘲諷與質疑。

“即使不能改變又如何？”

我近乎偏執地在心底吶喊。

“在這里我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毫無意義的生活，這與行尸走肉何異？在修仙界哪怕只是一場夢，也是我心甘情愿沉溺的夢，是我心之所向的世界！”

另一個我沉默許久，最終緩緩點頭。

“既然這里只剩下無盡的痛苦與絕望，那就走吧。”

在意識再度陷入混沌的瞬間，黑暗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等我再次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讓我猝不及防。

四個人影站在我面前，臉上滿是驚愕與不可思議。

其中，那個美麗女子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又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我的掙扎，又像是在預告即將到來的災難，她輕啟朱唇，話語如毒蛇吐信般鉆進我的耳中。

“決劍宗的蠢貨，怕不是拿肌肉當腦子！也不想想萬魔珠噬魂蝕心的特性，竟直接封印在體內？”

她嗤笑著甩了甩袖間黑霧。

“不過倒省了我們的功夫還要費點勁。”

四魔神瀛歐輕撫著泛著幽藍光芒的軟鞭，冷笑中帶著幾分不屑。

“這群自詡正義的家伙，總愛用命填窟窿，比起跟他們拼命，我倒更樂意和懂得算計的魔修過招，起碼不用應付那些莫名其妙的舍生取義。”

四魔神侯傾雙臂抱在胸前，周身繚繞的骨鏈發出咔咔脆響。

“可不是？整個決劍宗從上到下都是榆木腦袋，也正因為這份迂腐，尋常魔修根本不敢招惹他們，反倒成了他們四處剿殺魔道的底氣，幽冥宗分舵不就是這么被連根拔起的？”

四魔神寒霸突然瞇起眼，冰藍色的瞳孔死死盯著段茹雪胸口，那里封印的萬魔珠正泛起詭異的猩紅光暈。

“不對勁，有人在催動萬魔珠！”

“開什么玩笑？”

四魔神姜成癲狂大笑。

“催動萬魔珠必須掌握萬魔決，而那功法早隨著萬魔祖師二十年前的失蹤，一并消失在世間......“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看著萬魔珠表面流轉的符文，慘白的臉瞬間扭曲成驚恐的面具。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傾身形一閃，骨鏈如毒蛇纏住許川雨咽喉，森冷的氣息噴在他臉上：“是你在搗鬼？竟敢用萬魔決驅動萬魔珠，不對是他身上的泣血引動萬魔珠。”

姜成猛然扣住許川雨手腕，可以感覺到熟悉的經絡，她的指甲深深刺入皮肉。

“這氣息......和萬魔祖師如出一轍！難不成你是那老怪物的子嗣？”

瀛歐繞著許川雨踱步，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萬魔祖師失蹤二十年，這小子看著確實二十出頭......有意思，先是萬魔珠現世，如今又冒出傳人，接下來怕是連那位消失多年的老魔頭，都要按捺不住現身了！”

她突然停住腳步，目光掃過眾人。

“這萬魔珠，我們還搶不搶？“

“搶！”

姜成舔了舔嘴角，周身魔氣凝成獠牙巨口。

“來都來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許川雨的意識在劇痛中搖搖欲墜，那些關于萬魔珠、萬魔決、萬魔祖師的對話如亂箭穿心，當然迷迷糊糊的她只記下幾個名字。

晨光刺破窗紙時，我被后頸的酸痛喚醒。

床榻邊緣的雕花硌得脊背生疼，身旁傳來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段茹雪裹著薄毯蜷在里側，幾縷碎發垂在蒼白的臉頰上。

記憶如潮水翻涌，昨夜將力竭昏迷的她抱上床后，我竟也因透支過度沉沉睡去。

此刻看著這副景象，心跳幾乎要撞破胸腔：若她醒來誤會，告我非禮怎么辦......沒辦法了到時候只能娶她妻。

“你醒了嗎？”

清泠的聲音驚得我踉蹌著跌下床榻，段茹雪支起身子，晨光為她眉眼鍍上一層柔和光暈，唇角笑意卻帶著幾分了然。

“不必如此慌亂，昨夜之事我尚有些許記憶，是你將我安置妥當，自己累極才睡在此處。”

她攏了攏滑落的衣襟。

“倒是我該謝你，讓恩人睡在地上，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真...真是這樣？”

我盯著她腕間若隱若現的劍傷，喉頭發緊。

段茹雪鄭重頷首，卻在抬頭時牽動傷口，悶哼一聲扶住額頭。

我這才發現，她蒼白的臉色竟比昨日好了幾分，眼尾泛著淡淡的血色。

“萬魔珠被奪，反倒救了我一命。”

她苦笑一聲，指尖劃過心口位置。

“那珠子會扭曲修士心性，連帶阻礙法力運轉，如今沒了它，我才能勉強調息，幸運的保住性命。”

“搶走珠子的...是什么人？”

“四魔神。”

她的聲音突然壓低，如墜冰窖般的寒意漫過周身。

修仙界傳聞，他們與掌教們同處一個時代，見我面露疑惑，她垂眸擦拭劍鋒，寒光映得眼底泛起戒備。

“所幸他們只對萬魔珠感興趣若是盯上我們，憑你我根本沒有活路。”

我喉頭滾動，盯著窗外飄零的枯葉喃喃。“

可珠子丟了，真的算幸運嗎？”

“是幸運，且是天大的幸運。”

段茹雪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掌心溫度灼人。

“等你入了修仙道就會明白，那四人是怎樣的存在——瘋魔、嗜血，連魔修見了都要繞道而行。”

她猛地起身，劍鞘撞在床柱上發出悶響。

“我們必須立刻趕回決劍宗。”

“現在？不多休息一日？”

我望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形，心頭涌起不安。

“幽冥宗不會善罷甘休。”

她攥緊腰間的碎玉，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此地每多留一刻，危險便多三分。”

我握緊行囊背帶，感受到掌心沁出的冷汗。

朝陽下，段茹雪的道袍獵獵作響，她轉身時揚起的發梢，仿佛已在風中劃出逃亡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