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府。

后花園中，芳草碧樹，園林石亭，雕龍畫鳳。

小路竹林，曲徑通幽，假山蜿蜒曲折，直通地下。

任誰也想不到雍王府后花園十幾畝的湖泊下，居然藏著一處巨大的水牢。

水牢以湖泊為頂，風起時，水波蕩漾，光影徘徊，別有洞天。

水下時不時的會傳出巨獸的咆哮嘶吼聲，雍王府地上的仆人卻置若罔聞，仿佛絲毫沒有聽到。

因為雍王府的仆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聾啞人。

雍王元嘉也只有在水牢時才能恢復正常，在地上時，他只是個又癡又呆，說話語無倫次的傻子。

從六歲目睹父親被殺時，元嘉便明白了傻子命長的道理，彼時剛好遇到一名道士，絲毫不嫌棄的收他為徒。

如今已經二十年過去，只有二人互相知曉彼此的秘密。

道士還有一重身份，魔陰宗掌門，段天鵬。

“老師，你說這次能成嗎？”

“急什么？蛇化形蛻皮尚需九次，何況是養龍。這頭金龍可是我親自培育，喂完它這次，三日后自見分曉！。”

一身灰衣素袍甚至面相還有些許慈和的道士，手中握著兩顆碩大的心臟，這種血食是被蠱蟲蘊養出來的，富含人精源質，妖族最愛，道士將碩大心臟拋向水牢中被鎖鏈栓的緊緊的金龍。

所謂金龍，是一條五米長短，類似蠑螈的水生四腳蛇。

四腳蛇見到投喂，一口將那兩顆心臟吞下，發出歡愉的嘶吼。

只是短暫快樂過后，它又再次發出饑餓的抗議，掙動鎖鏈，索要吃食。

“看來小家伙今天胃口不錯，去吧，再給他弄些血食。成人三十六個，外加童男童女各十名。”

“可是……，老師，府上畜養的蠱男蠱女并沒有那么多了，……”

雍王元嘉有些撓頭，

煉藥工會一直被他們八家壟斷，雍王府府上一直不敢養于明面，就是生怕被那八家猜忌打壓。

“蠱人還好說一些，這些年府上收容乞丐，破落戶，資源上不比那八家少，可就是這童男童女不好再尋。”

元嘉皺眉望向自己的恩師，等待一個答復。

城中八王養蠱在圈內不是什么天大秘密，那縫尸鋪便是彼此相互制約的戰場。

誰家每個月用多少耗材（蠱人)，必須要在明面上給個具體交代，尤其是稀缺的童男童女，若是過了，必然會受到其余七家討伐。

因此，煉藥坊送去縫尸鋪的尸體，算是一個應付各家王爺的賬目。

往上交出一具，便是代表著用童男或童女十具（性別以上交尸體為準)，附帶成年蠱人五十。

誰家都可以用，但是要列賬，誰家又不能多用。

城中每天失蹤多少人是有數的，八王甚至比錦衣衛還要清楚。

這種公共資源，誰也不能多占一分。

即便有特殊時期，必須在縫尸鋪交上幾具尸體報備，仵作則是各家王府選中派遣的，他們檢查的并非死者的死因，而是看蠱人內臟入藥幾分，各家王爺會根據仵作的上報判斷出彼此的‘龍’養到何種地步。

對蠱人的需求越大，則飼龍的進度越快，目前已知大家手中最高為一條三品土龍。

這些規矩是八家約定俗成的規矩，其余王公貴族也可參與其中，但是要繳納入場會費，受前八家制約。

對應縫尸鋪上中下三鋪，資源遞減。

當然，也有漏網之魚，比如雍王。

他養了二十余載，卻依舊不為人知，這便需要背后資源的更大的付出和犧牲。

因為他雍王府的耗材，來源與其他家不同，都是要加保密費的，所以無論他收容破落戶的善舉還是府上聾啞仆人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

京城是個吃人的地方，無人會在意那些無名無姓之人的死活。

其實雍王如此行事并非全是怕被八王打壓，而是怕暴露自己。

這么多年隱忍下來，給人感覺除了傻就是善，如此一來，莫說八王，就是王公大臣，侯爺郡爺，心中皆未把這位先天智障的雍王當成一個威脅選項。

元嘉享受這種被人戒心放到最低的待遇，但也要承受不能直面人生的痛苦。

他自己便如那牢中金龍一樣，要么盤臥一生不為人知，要么一朝化龍氣貫九霄。

“無妨，童男童女不需要蠱人。只需正常童男童女即可！”

道人的話清冷如霜。

“老師的意思，……這金龍無需蠱人童男童女也可？”

“我說的只是現在。童男童女的蠱人往后還是要的，不過眼下，童男童女只是為了給這條小孽畜取樂罷了，龍性本淫，它心情愉悅了，蛻變成三品金龍的幾率也更大一些。你要明白，三品金龍，可比武夫二品還要兇猛許多。”

元嘉躬身低頭，眼眸流轉著熊熊火光，

“是，學生明白了。學生這就命人去辦。”

說著元嘉拍拍手，喚來兩個奴婢，用手語交流一番，奴婢躬身離去。

元嘉嘆了口氣，生于皇族宗親，是免不了流血的，自己父親當年被人暗殺的畫面猶歷歷在目。

如今，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只要再堅持些時日，在老師的幫助下，或許可以爭一爭皇位了。

大概只要兩三年，他可以耐得住寂寞。

人生，本就寂寞如雪，不是么？

“你是否覺得老師做事有時過于殘忍？”

待元嘉回過神來時，道人段天鵬已經瞇著似笑非笑的眼睛注視著他。

這眼睛讓人很不舒服，似是可以看透世間一切。

“學生不敢。老師做事自然有老師的用意，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當初選擇你的原因。皇城里皇族皇子世子如此之多，小小年紀便能看的如此通透的唯你一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天子王冕，九錫節鉞，有能者任之。只需繼續等待即可，我觀星象，熒惑守心，元宏在位，必超不過三年，到時群雄逐鹿，這天下是誰的尚未可知。”

元嘉目光閃爍，映著頭頂水光斑斕，拱手一拜，

“還請老師助我，我若承大統，權攝大寶，那老師即為帝師，我必任老師為國師，魔陰宗為國教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