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如水般灑在庭院中,銀輝透過窗欞,映在溫錦月的臉上,顯得她的神情愈發清冷。燭火微微搖曳,映照出她腕間那只翡翠鐲子的溫潤光澤。樓媛坐在她對面,手中把玩著一只汝窯茶杯,茶湯清澈,卻仿佛映出了兩人之間暗流涌動的交鋒。
“溫小姐可知在北齊國有一民間舊聞?”樓媛忽然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試探。
溫錦月聞言,美眸微瞇,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彩。她輕輕撫了撫腕間的翡翠鐲子,語氣平淡:“北齊國我沒有去過,不怕樓小姐笑話,我久居閨中,自然比不上樓小姐見多識廣。”
她的語氣不卑不亢,既不失禮,又帶著幾分疏離。
樓媛輕笑一聲,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溫錦月的腕間:“溫小姐說笑了,勇毅侯府高門顯貴,天下珍奇無不見,我等寒門,世居山野,又比鄰敵國,也就是有些趣聞,姐姐若不嫌棄,且說與姐姐聽聽,權當解悶。”
溫錦月心中一動,夜漏前來,這兄妹二人只為講一個故事?她心知必有蹊蹺,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舊淡然:“妹妹且說給我聽聽。”
既然她要說,就看看她想說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兩世為人,她又何懼之有?
樓媛輕輕拽了拽樓清的袖子,語氣帶著幾分撒嬌:“哥哥,閨中姐妹夜話,哥哥可還要聽?”
樓清深深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哥哥不必擔心,片刻而已。”
話已至此,樓清是識大體的,向二人告退,由丫鬟引著去了偏房。溫錦月也屏退眾人,房中只剩下她與樓媛二人。
燭火微晃,樓媛的繡鞋輕輕碾過青磚縫隙里的一粒玉砂,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忽然傾身,鬢邊的珍珠步搖在溫錦月眼前劃出一道冷光,聲音壓低了幾分:“北齊昭元三年冬,先帝最寵愛的蘭貴妃誕下死胎,卻在當夜……抱走了太醫院判剛出生的孫女。”
溫錦月撫著腕間翡翠鐲子的手指微微收緊,第三枚纏絲瑪瑙珠的空托硌著指腹,帶來一絲刺痛。她面上依舊平靜,心中卻已翻起波瀾。
樓媛忽然轉了話頭,細指掠過鎏金博山爐升起的青煙,輕笑道:“姐姐的熏香倒是別致。沉水香里摻了龍腦、蘇合,還有……”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北齊特產的鳳凰木灰?”
窗外傳來更鼓聲,溫錦月借著整理香灰的動作垂下眼簾,語氣淡然:“妹妹說笑了,不過是些陳年舊物。倒是妹妹這身浮光錦……”她的指尖掠過樓媛袖口暗繡的纏枝蓮紋,在某個特定角度下,那蓮花芯分明是北齊密探慣用的鷹隼圖樣。
前世,她為宣王做事,妃嬪實為梁帝背后那一把看不見的刀,對抗宿敵北齊,中間自然少不了與北齊暗衛打交道。這樓氏兄妹果然不簡單,只是,自己的姐姐是否也是局中人?溫錦月心中輕嘆一聲,該來的終歸是躲不掉。
樓媛突然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指尖按在腕脈處,聲音低沉:“姐姐可知,當年那個女嬰右臂有枚朱砂痣?”溫錦月感覺對方拇指正壓著自己袖中暗藏的毒針囊,心中一緊。
“就像……”樓媛話音未落,西廂突然傳來茶盞碎裂聲。
溫錦月順勢抽手,翡翠鐲當啷撞上汝窯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透過晃動的茶湯,她看見屏風后的菱花鏡里,一抹飄忽的身影映在窗外梅枝間。
是樓清!兩人之間的殺氣頓時小了幾分。
樓清站在窗外,眉頭緊鎖,心中暗嘆。他采用隔空聽音之法,聽到師妹講述北齊秘聞,就知道大事不妙,但一時也摸不清楚她心中所想,眼下只能由他充當護法,將此間與外界隔絕。無論如何,此間之事絕不可以外傳!
夜風穿堂而過,帶起樓媛腰間的錯金熏球。溫錦月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是前世冷宮里,那個給她送來鴆酒的宮女身上的白梅香。
“你到底是誰?”溫錦月心中已有幾分猜想,語氣冷了幾分。
樓媛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溫姐姐不如談談為什么宣王爺要對我下手?”
溫錦月心中一頓煩躁,宣王什么的和自己這一世又有什么關系?自己千方百計想躲開這個男人,上輩子他把自己害得多慘,把這個家害得支離破碎,家破人亡!
“如果我說我不知情,你信嗎?”溫錦月語氣冷淡,眼中帶著幾分不耐。
樓媛眉毛一挑,那一副溫善的樣貌隨之一改,竟是青衣妖嬈的面龐。她輕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戲謔:“我信,溫四小姐,你可真讓我感到驚喜。原本我此行就是為了試探你!只是沒想到路上宣王居然指使仆人縱犬傷人,我也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幫你去了暗裝,也算是幫了你一個忙。”
青衣卸下偽裝,那一股眼神幾乎把人的靈魂洞穿。
溫錦月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你說宣王傷你,你可有證據?”
青衣輕輕瞟了她一眼,端起汝窯茶杯,品了一口雪蓮水,語氣悠然:“這茶倒是不錯呢,清新雅致,表面看起來輕柔不堪,內里卻是藥性大的厲害。”
溫錦月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語氣依舊平靜:“我記得我可不認識閣下。”
青衣一笑,眼中帶著幾分深意:“但我可是認得你呢?準確地說,我是認出了你身上帶著的某樣物品。這件東西對你很重要吧?但是我想勸姐姐一句,不是自己的,最好不要帶在身上,讓人誤會了,不好。”
溫錦月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摸了摸腕間的翡翠鐲子。這個鐲子是她外祖母留給她的唯一物品,記得自己從小就有,長大了也一直帶著,這輩子是,上輩子也是。
青衣看出了她的反應,淡淡開口:“我派人監視侯府已久,知曉這個翡翠鐲子的存在。前一次大鬧侯府,就是想引你出來一見,沒想到你竟然耐得住性子深居簡行。”
溫錦月心中思緒翻涌,語氣依舊平靜:“我不知道這個翡翠鐲子的秘密,我也不知道這個和你們北齊的公主有什么關系。”
青衣輕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嗯哼,溫四小姐,我今天向你證明身份,為的就是公主。這個鐲子當初就是先帝給蘭貴人的信物。”
溫錦月心中一沉,語氣冷了幾分:“這個鐲子是我家的,你說不是我的,我并不認可,也許只是款式相似罷了。”
青衣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她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仿佛在思索著什么:“溫四小姐,你或許不知道,這個翡翠鐲子并非普通的飾品。它不僅是蘭貴妃的信物,更是北齊皇室傳承的象征。鐲子內側刻有北齊皇室的徽記,只有真正的皇室血脈才能擁有。”
溫錦月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摸了摸腕間的翡翠鐲子。她從未仔細查看過鐲子的內側,更不知道其中竟隱藏著如此重要的秘密。
“你究竟想說什么?”溫錦月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語氣依舊平靜。
青衣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我想說的是,溫四小姐,你或許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個鐲子,或許正是揭開你身世之謎的關鍵。”
溫錦月眉頭微皺,心中思緒萬千。她從小在勇毅侯府長大,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然而,青衣的話卻讓她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相信你的話?”溫錦月冷冷問道。
青衣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輕輕放在桌上。玉佩上刻著北齊皇室的徽記,與溫錦月腕間的翡翠鐲子如出一轍。
“這枚玉佩,是北齊皇室成員的象征。”青衣緩緩說道,“而你腕間的鐲子,正是與這枚玉佩配套的信物。溫四小姐,你的身世,或許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溫錦月沉默片刻,心中思緒翻涌。她回想起前世種種,宣王對她的種種試探,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關注,似乎都與這個鐲子有關。
“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溫錦月冷冷道,“我從未想過與北齊皇室有任何瓜葛。”
青衣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深意:“溫四小姐,你或許不想卷入這些紛爭,但命運卻不會輕易放過你。北齊皇室的血脈,注定無法置身事外。”
溫錦月心中一沉,她知道青衣所言非虛。若她真的是北齊皇室的后裔,那么無論她如何逃避,終究無法擺脫這場紛爭。
“你今日來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溫錦月直截了當地問道。
青衣收起笑容,神色變得嚴肅:“我今日來,是想與你合作。北齊皇室如今內憂外患,急需一位能夠力挽狂瀾的繼承人。而你,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溫錦月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即便我真的是北齊皇室的后裔,我也不想卷入你們的權力斗爭。”
青衣輕輕搖頭:“溫四小姐,你或許可以逃避一時,但終究無法逃避一世。北齊皇室的命運,早已與你緊密相連。你若不愿主動出擊,恐怕只會被卷入更大的漩渦。”
溫錦月沉默不語,心中思緒萬千。她知道青衣所言非虛,但她依舊不愿輕易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
“我需要時間考慮。”溫錦月最終說道。
青衣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時間不等人。北齊皇室的命運,或許就在你的手中。”
說完,青衣轉身離去,留下溫錦月獨自坐在房中,心中思緒翻涌。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灑在庭院中,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輝。溫錦月低頭看著腕間的翡翠鐲子,心中默默思索著未來的路。
她知道,無論她如何選擇,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而她,終究無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