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砸在肩頭的劇痛讓傅明咬碎了后槽牙,影主的黑霧觸手裹著冰魄刀絞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能清晰聽見自己臂骨發出的咔嗒輕響——那是即將斷裂的前兆。
血月在頭頂膨脹成猩紅圓盤,月光落在黑霧上竟像被吞噬的魚群,連天地靈氣都在瘋狂往影主體內鉆。
“這就是...馬陽說的更黑暗的真相?“他喉間腥甜翻涌,眼前閃過三天前馬陽在冰窟里的欲言又止。
當時同伴盯著符牌上的“甄“字紋絡,指節捏得發白:“老傅,有些封印被撕開時,我們以為是找到答案,其實是...“話沒說完就被雪崩打斷,此刻想來,馬陽該是早看出符牌與影主的關聯。
影主的嘶吼震得他耳膜滲血:“人類總愛用貪婪當鑰匙!
你們挖開冰原取符牌時,可聽見地底下的笑聲?“黑霧突然收緊,冰魄刀的冰霧瞬間潰散,刀尖“當啷“墜地。
傅明踉蹌跪地,后頸的冰花印記燙得他幾乎暈厥——那是星語用靈血為他種下的護心印,此刻正瘋狂灼燒,像在警告他生機將盡。
“靈力...要枯竭了。“他攥緊凍土,指尖觸到碎冰的冷意,卻比不過心口的寒意。
殘余神識里閃過星語的笑臉,三天前她還舉著熱可可說:“等解決了魔影,我們去極光下烤海豹肉。“小雀則揪著他的衣角蹦跳:“要加蜂蜜!
我偷了城鎮倉庫的蜂蜜!“可現在,風雪卷著冰晶割得他滿臉是血,哪還有熱可可的溫度?
“吼——!“影主的觸手裹著腥風襲來,這次目標是咽喉。
傅明本能后仰,后腦勺重重磕在冰巖上,眼前發黑。
恍惚間,風里飄來一絲熟悉的鈴音,像春天山澗的泉水碰撞。
他瞳孔驟縮——是小雀的銀靈鈴!
“明哥哥!“
脆生生的呼喊穿透風雪,傅明偏頭,看見兩個身影正踏著冰棱狂奔而來。
星語的銀白斗篷被風撕成碎片,露出左臂猙獰的冰爪傷痕——那是三日前為救他擋下的魔狼攻擊。
小雀更慘,發間的精靈冠歪在耳后,半張臉都被冰晶劃破,可她仍舉著那串銀鈴,每跑一步就搖響一次,鈴音里裹著細碎的光粒,正試著驅散周圍的黑霧。
“誰準你們來的?!“傅明嘶吼,聲音里帶著破音的顫。
他想沖過去推開她們,可剛踉蹌起身就被影主的氣浪掀翻。
星語卻像沒聽見他的吼,跑到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突然站定,指尖咬破食指,在雪地上畫出金色咒文。
鮮血滴在符紋上,騰起淡藍色火焰,那是只有靈修者才能激發的“引靈契“。
“小雀!
鎖靈陣!“星語的聲音在發抖,可手勢穩得像刻在骨子里。
小雀立刻撲到她身側,銀鈴砸在雪地上,十二道青光沖天而起,在兩人頭頂結成光網,將影主的黑霧暫時擋在網外。
傅明這才發現,星語的嘴唇泛著青紫色——她在穿越風暴時中了寒毒,此刻全憑靈力硬撐。
“傅明!“星語突然抬頭,眼中有火焰在燒,“看我左手!“她抬起染血的左手,腕間那串他送的冰髓手鏈正發出幽藍光芒,“我們的靈力是共鳴過的!
抓住這道光!“
傅明瞬間想起初遇時的場景:在極夜的冰原,他為救星語被魔蛛咬傷,是她用冰髓手鏈引動自己體內的寒靈,兩人靈力交融才撿回一命。
此刻手鏈的光與他后頸的冰花印記同時亮起,像兩根紅線在虛空中相連。
他本能地抬手觸碰那道光,一股熱流順著手臂直沖丹田——是星語在以自身為引,將她的靈力渡給他!
“不行...會反噬!“傅明想拒絕,可星語的聲音穿透血霧:“再拖下去,整個位面都會被影主當養料!
你忘了城鎮里那些等我們救命的孩子?“她的靈力如潮水涌來,傅明能清晰感覺到她的靈海在萎縮,像被抽干的湖泊。
小雀的銀鈴突然炸響,青光網出現裂痕,影主的黑霧正瘋狂滲透:“兩個小蟲子也敢阻我?“
劇痛中傅明咬碎舌尖,血腥味讓他清醒。
他盯著影主背后翻涌的黑霧——那黑霧中央有團更濃的陰影,形狀像道半開的門。
三天前馬陽在筆記里寫的“影主需依附門才能顯形“突然浮現在腦海。
原來如此!
影主的本體還被封印在地底,這具身體不過是通過“門“投射的虛影,所以它才拼命吸收靈氣,想讓門開得更大!
“星語,撐住!“傅明低喝,冰花印記的灼燒感轉化為力量,他猛地抓起冰魄刀,刀身竟重新凝出冰霧。
影主的觸手再次襲來,他沒有硬擋,而是側身翻滾,故意露出后背破綻。
觸手擦著他的肩胛骨劃過,在雪地上犁出深溝。
“就這點本事?“影主的血瞳收縮,顯然沒料到人類會主動示弱。
傅明踉蹌著往祭壇方向退,眼角瞥見祭壇下方的冰縫——那里還殘留著自毀機制的引火符碎片。
他想起被自己劈碎的符牌,想起那修士消散前的“快走“——或許那修士不是讓他逃,而是讓他別靠近祭壇核心?
“過來!“傅明故意露出慌亂的破綻,踉蹌著撲向祭壇。
影主發出興奮的嘶吼,黑霧凝成巨爪當頭壓下。
星語的靈力突然一滯,傅明感覺有熱流從口鼻涌出——是星語的靈海快空了。
他咬著牙沖進祭壇范圍,冰縫里的引火符碎片突然泛起微光,像在回應他體內的冰花印記。
“就是現在!“他在心里喊,冰魄刀重重插入祭壇中心的符陣。
影主的巨爪已經觸到他的頭頂,風壓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但他看見,影主背后那扇“門“的邊緣出現了裂痕——因為它的本體太急于吞噬他,反而讓投影與門的連接變得脆弱!
星語的靈力徹底斷開的瞬間,傅明聽見她的輕咳。
他不敢回頭,只能在心里說:“等我。“影主的巨爪即將落下,他能看清爪尖滴落的黑血,聞到那股腐臭的腥味。
可他的右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玉牌上——那是馬陽臨走前塞給他的,說“如果遇到絕境,試試逆靈爆“。
此刻玉牌發燙,像在呼應他逐漸沸騰的靈力。
“來啊!“傅明抬頭,血順著下巴滴在冰魄刀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門硬,還是我的刀快!“
影主的巨爪砸下的剎那,傅明感覺體內有什么東西裂開了。
那是靈海的屏障,是保命的底線,是...逆靈爆的前兆。
逆靈爆的劇痛從丹田炸開時,傅明聽見自己骨骼發出類似冰面開裂的脆響。
馬陽塞玉牌時說的“逆靈爆會撕裂靈海“在耳畔炸成驚雷——原來不是撕裂,是焚燒,是靈脈里每一絲靈力都在倒轉方向,像被火舌卷著往心臟里鉆。
他咬碎的舌尖滲出更多血沫,卻仍死死盯著影主那對血瞳——那里終于浮現出一絲慌亂。
“你...你瘋了!“影主的黑霧巨爪在離他頭頂三寸處頓住,黑霧里翻涌的腐臭突然變了味道,像燒糊的瀝青混著鐵銹。
傅明能看見巨爪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細紋,那是逆靈爆的反向波動在撕扯它的靈力結構。
他后頸的冰花印記此刻燙得能烙熟肉片,卻正好成了逆靈爆的導火線——星語用靈血種下的護心印,此刻正將他沸騰的靈力精準導向影主的“門“。
“小雀!“傅明嘶吼,聲音因喉間血泡變得含糊。
他余光瞥見青光網已徹底崩碎,小雀跪在雪地里,銀鈴攥在掌心,指尖滲血。
但那丫頭聽見他的呼喚,突然仰起臉,染血的嘴角扯出個歪歪的笑。
她舉起銀鈴,對著影主背后那扇半開的“門“用力一拋——銀鈴撞在黑霧上,十二道青光竟穿透黑霧,在“門“的邊緣織成風紋。
“風元素!“星語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跌坐在地,左手冰髓手鏈的藍光幾乎要熄滅。
傅明這才反應過來:小雀是精靈,最擅長操控風靈。
她之前搖鈴驅散黑霧是試探,此刻才是真正的殺招——用風元素絞亂魔氣的流動,切斷“門“與影主虛影的連接!
影主的血瞳驟然收縮成針尖。
它終于意識到危險,黑霧瘋狂收縮,想縮回“門“里。
但逆靈爆的波動已纏住它的靈力根須,傅明能清晰感知到那些根須正被反向靈力扯斷,每斷一根,影主的嘶吼就高上一度。“門“的邊緣開始滲出暗紅液體,像傷口在淌血,那是影主本體被牽連受傷的證明。
“沒用的!“影主的聲音開始破碎,“就算毀了這具投影,本體...本體早...“它的話被逆靈爆的轟鳴截斷。
傅明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七竅流出,視線開始模糊,但他強撐著抬頭——“門“的裂痕正在擴大,原本濃黑的陰影里露出點點猩紅,像被戳破的膿包。
“封!“他用盡最后力氣大喝,冰魄刀上的冰霧突然凝結成冰晶鎖鏈,纏上“門“的邊緣。
這是三天前在冰窟里,馬陽指著符牌上的“甄“字說的“古修士封印術“——用自身靈力為引,以冰魄刀為媒,鎖死空間裂縫。
此刻他后頸的冰花印記與刀身的冰紋重疊,冰晶鎖鏈發出刺目白光,“門“的裂痕在白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影主的嘶吼變成尖嘯,黑霧瘋狂翻涌著想要掙脫,卻被逆靈爆的波動和小雀的風元素死死困住。
最后一刻,它的血瞳里閃過怨毒的光:“人類...你們毀不了...真正的...“話音未落,“門“徹底閉合,影主的黑霧如被抽干的氣球般坍縮,只余下一聲破碎的嗚咽消散在風雪里。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雪停了,血月的紅光褪成淡粉,連風都放輕了呼吸。
傅明的膝蓋一軟,冰魄刀“當啷“墜地。
他想伸手摸摸后頸的冰花印記,卻發現手臂重得像灌了鉛。
眼前有黑影晃動,接著是星語帶著哭腔的輕喚:“傅明?
傅明!“
他費力睜眼,看見星語跪在面前,蒼白的臉幾乎要貼到他鼻尖。
她左臂的冰爪傷痕還在滲血,卻用另一只手死死托住他的后頸,防止他的頭磕在冰面上。
小雀不知何時爬到他腳邊,正用沾血的手指給他按虎口——精靈族的急救術,她總說“按這里能讓人醒得快些“。
“你...你瘋了。“星語的眼淚砸在他臉上,比雪還涼,“逆靈爆...靈海都快廢了...“她的聲音突然哽住,低頭用額頭抵著他的肩,“我以為...以為你要...“
傅明想笑,卻咳出一口血沫。
他抬手,用染血的指尖碰了碰她發間的碎冰晶:“不是說...要去極光下烤海豹肉么?“星語猛地抬頭,眼睛紅得像被雪映紅的天空。
小雀突然抽抽搭搭地笑:“明哥哥騙人,蜂蜜...蜂蜜還沒加呢。“
風又起了,帶著若有若無的暖意。
傅明順著星語的肩膀望過去,東邊的天空正泛起魚肚白——極夜要結束了,朝陽要升起來了。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馬陽欲言又止的臉,想起冰窟里符牌上的“甄“字,想起南極冰原下那些未被揭開的秘密。
但此刻他的靈海空得像被掏干的井,連思考都成了奢侈。
“你說過...要回去。“星語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那你現在...想家了嗎?“
傅明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天空,喉嚨發緊。
他想起馬陽留在冰窟里的筆記,最后一頁畫著南極地圖,地圖中央用紅筆圈了個問號。
他想起出發前在碼頭,馬陽拍著他肩膀說:“老傅,有些真相,可能比魔影更冷。“此刻,他后頸的冰花印記突然輕輕一燙,像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呼喚。
“想。“他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可話音剛落,東邊的天空突然閃過一道銀光——不是極光,是更銳利、更冰冷的光,像有人在云層后劃亮了一根火柴。
傅明的瞳孔微微收縮,那光的方向...是南極。
小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揉了揉眼睛:“明哥哥,那是什么?“
星語也抬頭,皺眉道:“像...空間波動?
但比魔影的門干凈很多。“
傅明沒說話。
他望著那道轉瞬即逝的光痕,突然想起馬陽塞玉牌時說的最后一句話:“如果在南極遇到怪事,記得...有些封印,是為了保護更危險的東西。“
風卷著雪粒掠過他的臉,他卻覺得心里有團火在燒——比逆靈爆的灼痛更燙,比星語的靈力更烈。
那是對真相的渴望,是對未知的不甘,是...回家的路,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