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水的唇線稍有上揚，說：“我要走了?！?

女子莞爾：“我也是?！?

倏然間笑容猛得一滯，

今日笑的次數，有點太多了。

她怔怔看向整理餐食的林清水，最后輕咬銀牙，伸手摘下戴在左手的指環，細長銀鏈尾端綴著一顆水滴狀紅色寶石，寶石剔透無暇，打磨平滑，甚是美觀，現在她將戒子贈予林清水，語氣鄭重：

“日后若有緣再見，我便許公子一個...愿望。”

其實林清水剛進監獄時就注意到了靜坐墻角的她，自然發現她只有左手戴著的單邊戒子，很漂亮，紅寶石像她一樣熱烈。

此物絕非凡品。

無需靈力探查，自她卸下后他便一眼看出。

但收了，可就也是收了這女人的無數因果。

女子自然沒錯過他眼中的猶豫，便隨口問：“公子...我幫你戴上？”

“行...呃？”林清水下意識開口，立馬后悔，但看著果斷湊近的女子，拒絕的話語化在嘴邊。

哈哈，因果+N。

溫暖柔軟的指腹揉捏青年僵硬的中指，一穿而過。

兩人靠的極近，僅是分開的剎那呼吸便不可避免的交融。

眼簾映入青年的面龐，未從上面瞧見一絲害羞與不自在，仍是初見的那份冷靜自若。

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女子眼中盈滿細碎星光，頷首露出笑靨：“好看的呢。”

躲一旁的其余人快被這兩人散發的金光閃瞎了。

顏希狗腿的跑到兩人身邊：“哥，姐，你們出去把我也帶上唄？”

林清水沒說話，倒是那女子斜眼睨他，笑似非笑：“替你報官，你若真清白，以后自會出去?！?

頓時顏希臉一垮。

先不說這官府會不會屈服于姜家的淫威，就說自己的的確確偷了東西這件事吧，想出去，近期是無望嘍。

女子走到牢門前，禮節性的通知下守衛：“我要出去了。”

林清水也不廢話，直接收好行李跟在后面。

守衛就懵，看女子裹挾強勁內力的拳頭一下轟碎牢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松松撂倒他們。

林清水扶額，他想過這女人能輕松出去，但如此簡單粗暴......

他到底沾染了一份什么因果啊。

后面趕來的人遲遲不敢上前，待二人離開后，只能氣悶的看緊顏希等人。

還好沒都跑，不然自己項上人頭可不保。

來到外邊呼吸到新鮮空氣，兩人未再說一句話，而是揮揮手，一個向南，一個往北。

其實整個過程他們都未曾問過對方姓甚名誰，也未進行冗長告別。

清風拂明月，山海有相逢。

因果從來無法逃脫，等再會時，滄海桑田也如剎那一刻。

·

林清水左手托著餐盤，

他環望四周，赫然瞧見一雙雙幽亮的蛇瞳。

深芷餓不餓？

不然我抓條回去給她烤了填肚子？

“清水！”

有人喚他，林清水面色一凝，他如今養成先用靈力探查半里的習慣，但并未察覺到后方有認識他之人。

再度動用靈力，也僅能重復發現先前所觀到的寥寥護衛在身后與莫名生物拉扯，多半與先前所見的蛇有關。

到底何人？林清水手中捏訣，轉過身去。

深？芷？

她激動一喚，頓時所有人齊齊扭頭朝他看來，眼神祈求：姐，你終于來了，快把這祖宗帶走吧！

不然姜府真成蛇窩了！

畫面很搞笑，一群本該對他們刀劍相向的人，站后面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欣喜送人出府，直到安安全全跨過這朱紅大門，徹底離開姜府，林清水還有點懵。

?。?

他虛著眼看著這堆蛇：“這些蛇都是你召喚的？”

深芷抱緊他空出的右臂，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看見我的厲害了吧！

我雖然不會武，可是我能召喚小寵物！

以后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林清水突然發問：“那你餓了的時候，能不能喚兩條小蛇烤著吃？”

以為她會夸贊自己的深芷：“……”

“其實蛇湯也是大補的，你要是不介意……”

“我介意?。?！”

深芷痛苦捂耳，一點不想聽到他的刀言刀語。

“它們都是我的伙伴，我不會吃它們的！”

它們在為我浴血奮戰，你卻讓我拿它們填飽肚子。

林清水，你沒有心啊！

沒有心的清水成精不冷不淡的“哦”了一聲，突然就不想把監獄大餐遞給深芷了。

可人家眼尖，又歡歡喜喜纏了上來。

“給我帶的？”

“嗯。”

“不對，你去哪了，從哪帶出來的，廚房？”

林清水嘴皮一掀：“抱歉啊。”

深芷納悶：“跟我說什么抱……”

“我從監獄帶出來的。”

深芷：“……”

可惡的清水，剛見面就送我吃牢飯！

嘴上說著嫌棄，但還是壓不住翹起的嘴角高高興興全吃完了。

林清水又從懷中掏出被手帕包裹的茯苓紅參糕，深芷兩眼淚汪汪。

“林清水！”

“嗯？”

“這一刻我感覺我一定要為你賣命！”

林清水沒答話，默不作聲看了她一眼。

唉，還算好哄吧，這個小師姐。

狹窄的暗巷里傾瀉幾縷冷白的月光，兩人面對面背靠墻，深芷腦袋邊冒著粉色小花花，咬著糕點還瞇起眼睛燦爛的朝他一笑。

頰邊展開淺淺的梨渦，柔軟微卷的馬尾搭落肩頭，夜色里她漂亮的像朵純白曇花。

林清水的視線從那亮晶晶的表情往下，落在他腰間的瓶瓶罐罐上，他沒問她去了何處弄來這些東西，只是覺得這人欺詐性太大了。

哪里是曇花，分明是一身帶毒的野花。

“張嘴！”

就在他思緒打彎轉時耳邊驀然響起少女清甜的嗓音，林清水一抬眸便對上她眉眼盈盈的笑臉。

玉白手指捏起的茯苓紅參糕已經遞到他的唇邊，饕餮再一次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他，就像盤踞金銀珠寶的巨龍突然有一天開始闊綽的將它們送與一個人，就代表這個人的意義是非凡的。

有毒的野花也會允許淌淌清水停留滋潤。

見他沒動作，她又往他唇邊遞了遞：“很好吃的！”

林清水順勢咬下，瞳仁瞬間盈起亮光。

深芷雀躍：“沒騙你吧？”

她兩三口將一塊吃的干凈，然后揚揚下巴，像個蠻橫的小霸王：“把你手里的那塊掰一半給我。”

眉梢飛揚傲氣凌然，讓林清水晃神片刻。

有些使小性子的跋扈表情是林清水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

其實在很多時候他會懷疑深芷有唐...嗯，某種疾病。

這會兒只是朝他揚揚下巴，她就迫不及待把最后一塊，根本不可能分享的糕點遞給了他。

林清水自然是呦不過她，只好在那閃晶晶的眸子下吞下一個個糕點。

嘿嘿，她也給清水師弟喂食了！瞧他仍沉靜地像只趴在午后屋檐小憩的貓兒，她的心跳忽然加快。

少女掩飾又無措的攥緊衣角，身體曲線不知怎么的就拉的筆直。

莫名的緊張感讓她幾乎手足無措，一雙水汽氤氳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心虛的不敢去看林清水。

“進城就不睡野外了，拿到錢，咱們去客棧，明天在城內找你師姐。”

姜府賠了五十兩，這對普通百姓來說已經是筆巨款了。

“走了，去找客棧?！?

他咽下最后一口拍拍手，招呼著深芷一起離開。

“哦……哦?！?

心不在焉的深芷倉惶應聲，探出雙手拍了拍發熱的臉頰后，快速走到林清水身側與之并肩。

兩人走出暗巷徹底被月光照亮，一直偷偷看他的深芷越發覺得不對勁。

先前剛從姜府出來他就察覺到了，可是當時太餓沒顧得上細想，現在吃飽了自然又有心思去琢磨了。

是什么呢？

“明天起早點去主城區那，你不要再賴床了?！?

深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急急反駁：“我沒有賴床！”

我只是尊重四肢的想法多躺了一會兒而已。

他的眼睛頻頻瞄向青年手上戴著的銀鏈紅寶石戒子。

“這戒子你哪弄來的？”

深芷警覺：“難道是從姜月璃那偷來的？！”

“嘭——”

一個手刃毫不留情落在深芷頭頂。

她委屈抱頭“嗚”了一聲。

青年還保持踮起腳尖舉著手刃的姿勢，表情變成了半死不活的厭世感：“不偷不搶，我教過你了”

少女淚眼婆娑地不甘心嘟囔：“嗚嗚，你偷偷跑進姜月璃房里把人家暴打的時候咋沒說......”

“嘭——”

“嗚嗚，我錯了我錯了！”

他一把合握住林清水的雙手緊緊不放，嘴上哀求：“好清水就饒了師姐吧，被打好疼的，我又沒有靈力護體……”

林清水涼涼瞥她一眼，忽然發問：“師姐，您還記得自己出生年月嗎？”

深芷懵懵回答：“不知道誒...清水你問這個干嘛？”

“出門在外，你我面目不太符師姐弟易遭人誤會，不如在外人面前飾作師兄妹如何？”

言罷，不免生出笑意，薄唇微抿，揉了揉還在深芷那頭亂發：“深芷師妹，意下如何？”

深芷自然不想答應，但對上青年那并不常見的笑容，少女不自覺地喃喃：“好的，師兄?！?

他這才沒了動作，不再去管深芷，說道：“這只戒子是路上撿的?！?

合握的雙手改為一只手單牽，深芷垂眸看向兩人相扣的十指，竊喜的小小抿了下唇角。

他沒發覺誒。

那我多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