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七星劍有神念傳入他靈臺,教他只管安心,李聽玄方是心中大定,朝一家四口拜道:
“四位,我欲去那花山村,將邪怪斬草除根,卻不得久留。”
秦林氏聞說,吩咐丫鬟取了一個錦囊,交于李聽玄手中,笑吟吟道:“道長若有此心,果是有道真修也,此囊中有金銀少許,權當酬謝之物。”
李聽玄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取了錦囊,收入懷中,拜道:“多謝老夫人,貧道這便去了。”
秦林氏道:“道長,此行路遠,不比剛才,可要老婦我安排馬車相送?”
李聽玄聞說,猶豫片刻,只覺秦林氏言之有理,拜道:“如此,有勞老夫人了。”
這一家四口,將道長送出門外,見他上了馬車,目送他直奔西北而去。
秦林氏感慨道:“這位小道長是個有道心的。”
她此時一舉一動,一行一禮,皆合乎禮法,端莊大方,全不見半分怪異之舉,方才對李聽玄那份古怪的情愫更是無影無蹤。
父子三人順應稱是。
李聽玄端坐車內,本欲借此機會修行片刻,那馬車四角卻時常有銀鈴響動,亂他心神,讓他無法入定。
皺眉睜眼,卻不知怎的,自秦府出來之后,心有些亂,連靜心修行尚不可得。
復見車內金銀珠寶玉飾,只覺富麗堂皇,心中思忖:
“我若得了這些珠寶……不,哪怕只是少許,只是片縷,亦可不為生活擔憂,似先前為女鬼所困,我若有些金銀,換了米面存于觀中,當可半載不憂,一年不愁!”
如此一念起,頓覺天地寬,竟忍不住要上手拿些金銀。
恰在此時,車前馬夫出聲。
“道長,先前與你攀比速度,是我嫉妒心虛榮心作祟,是我不該,我向道長賠罪!”
前面駕車的,正是先前那馬夫,他如今仍覺不安,于是再次出聲道歉。
李聽玄恍然大悟,他貪圖這些金銀,又豈非邪念作祟?
他道:“不罪你,不罪你,非要說來,我方才亦有些賣弄的心思在里頭,若說我真是個一心向道的修行者,卻也未必。”
馬夫道:“哈哈,道長說笑了,我跟隨老爺夫人行走多年,那等心性低劣的道人僧侶見得多了,唯獨道長,見金銀而不動搖,見富貴而不貪圖,見權勢而不仰慕,乃是個有真修行的道長哩!”
蓋因秦府做的是玉石生意,這等生意,需黑白兩道皆有些人脈方才做得,如此方有馬夫“不慕權勢”之說。
李聽玄聞言,只覺慚愧。
一路無話,李聽玄重新入定,總算靜下心來,潛心修行了少許時辰。
馬車行不過一個時辰,方至花山村村前小道。
車夫道:“道長,前面道路崎嶇,馬車卻是不好進去,勞煩道長下車步行了。”
李聽玄聞言睜眼,自跳下馬車,朝馬夫揖禮道:“有勞了。”
馬夫回禮:“道長客氣!”
告別馬夫,拒絕了馬夫原地等候的熱情,目送其駕車離去,李聽玄這才將視線轉向花山村內。
正如馬夫所言,前面的路,人難走,馬難行,牛羊來了要摔跤,豬狗上路得啃泥,若是馬車,更是會深陷其中進出不得,端的是崎嶇難行,步履維艱。
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這村子幾乎從無重物軋過,兼之土地松軟潮濕,上面稍有壓力,便會擠壓變形,久而久之,才形成了眼前這般似路非路的樣貌。
松軟潮濕,陰氣十足,正是魑魅魍魎滋生的好地方。
道路兩旁的房屋盡皆低矮破小,松松垮垮,仿佛時刻都有垮塌的風險。
復觀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個個都是眼眶凹陷,彎腰駝背,一副陰氣入體的樣貌。
這樣的地方,怪不得能生出“魅”。
腰間七星劍再次嗡鳴,卻是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戰意昂揚。
這股戰意同樣傳遞到了李聽玄靈臺中,心知自己沒找錯地方。
走入村中,村人顯然對這個衣著相比他們而言十分華麗的外人感到些許驚訝。
要知道,花山村因為北臨潮河,南靠云隱山的緣故,陰氣深重,許多人哪怕來了都敬而遠之,已經許久沒有外人來過了,上次來的還是那兩位衣著更加華麗的公子哥。
李聽玄在村中走了一圈,并未發現秦府兩位公子所說的“單間小院”,只好找幾個村人問路。
“敢問老兄,這里是否住著一個楚姑娘?她是一個人住。”
那村人十分古怪地看他一眼,道:“一個人住?還是女的?你看看我們這地方,陰氣十足的,一個女人能住得下去么?”
李聽玄帶著歉意地撓了撓頭,告別這村人后繼續問其他人。
一連問了好幾個,得到的回答都大致相同。
此處陰氣太重,一個女人在這里是生活不了的。
而且大部分人都在抱怨此處環境不好,就連種出來的糧食都是病殃殃的,官府也不過問,就這么擺著。
自幾十年前北邊的潮河改道到這里,官府從未管過。
“敢問老兄,那潮河因何緣故改道?據我所知,潮河一向水位平緩,幾十年前這里也并無大雨出現。”
村人想了想,說道:
“記不清了,大概是上一輩的老人說過,潮河上游連著一條幾乎貫通整個大虞的大江,幾十年前有人見到大江上游有蛟龍走水,引發一場連著四五天的暴雨,這才導致潮河水位暴漲,待河水穩定下來后,這才改到咱們這兒。”
村人笑了笑,不以為然道:“不過這等事,一聽便知是假,蛟龍走水,太過玄乎,也不知上游那些人是怎么傳出來的。”
“原來如此,多謝老兄告知。”
李聽玄說罷正準備轉身離去,被村人拉住。
“道長,我想起來了,村子北邊好像還真有個小姑娘是一個人住著的,不過具體住哪我記不清了,你最好還是找村長問問,他現在應該就在家中。”
原本斷掉的線索突然有了關鍵性突破,李聽玄心頭升起一股喜悅,忙道:“勞煩老兄帶路,帶我去找村長!”
他想了想,自懷中錦囊內摸出一小粒金豆子遞過去。
也是在這時他才注意到,秦老夫人給的錦囊里裝的居然全都是金子,粗略算下來,得有個一二十兩。
嘖嘖,秦府真不愧是做玉石生意的,出手就是大氣!
村人接過金豆子,掂了掂份量,喜笑顏開,暗道這道長是個會來事的:“好說好說,我帶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