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道長要井水做什么？莫非治風寒還需用涼水不成？”

秦林氏差遣丫鬟去取井水，自己留在李聽玄身邊，愈發覺得道長身懷神異，心生仰慕，臉頰酡紅，腳步慢近，不由問道。

李聽玄禮貌地后退一步，卻是心中有些疑惑，這老夫人初次見他時便覺得有些不對，據她所說，她與丈夫恩愛一生，不曾背離，若是今日這等表現，卻怎個“不曾背離”法？

那屋內楚姑娘道：“不勞煩道長憂心了，不過小疾耳，唯恐傳給道長。”

父子三人心中關切，三魂七魄早教屋內聲音勾去。

不消多時，丫鬟取了井水來，李聽玄接過盆，笑道：“卻不是與楚姑娘治風寒的，乃是與兩位公子醒神用的?！?

說罷，趁那三人不注意，一盆涼水照著兩個公子當頭潑下，同時口中呵斥：“醒來！”

又使個水法，將兩個公子面上之水穩住，以水覆其面。

他雖法力微小，只控得一指之水，但那是他以法力憑空喚出，若是本來就有的水，他卻能控個數十斤重量。

那兩位公子先遭他當頭一潑，一道粉艷艷氣體自腦門出，消散空中，兩公子精神一振，一雙眼珠頓時不再渾濁。

過了片刻，兩個公子自感呼吸困難，面有赤紅，胸口連續抽搐不斷，后頭秦林氏正憂心之際，李聽玄斷了水法，兩個公子方才得以大口喘氣。

二人喘息片刻，平定呼吸，復見對方，頓生憂慮。

“哥哥，你臉上怎么有傷，是誰打的？”

“弟弟，你這身上衣服卻被抓破，且將那兇人說來，哥哥與你報仇！”

秦林氏曳步上前，具陳前事，兄弟二人這才幡然醒悟，原來是兄弟相爭，以至于此。

兄弟二人相擁痛哭，復又朝李聽玄拜道：“多謝道長解救！”

“分內之事罷。”

李聽玄微微一笑，見此法有效，又讓那丫鬟取了水來，如法炮制，將水潑在秦老爺臉上。

不消多時，秦老爺同樣回神，疑惑自己怎么這般狼狽。

秦林氏并兄弟二人，將此前之事一一說了，秦老爺方才悔悟，朝李聽玄大禮拜道：“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李聽玄回他一禮，復而看向那屋內，三兩步沖到門前，一手持七星劍，一手攥住門把手，心中冷笑：

“外邊這么大動靜，這楚姑娘倒是個心性好的，還能坐得住。”

他猛地推開門，卻見屋內空無一人，門對面處有個窗戶，此時窗戶大開，那兩扇窗卻無風自動。

窗戶后面，正是一條小道。

溜了？

莫非是怕我七星劍？

不對，七星劍鋒芒未露，那人卻不該識得，當是那怪法力微小，見他果真是個有修行的便怕了。

思索間，察覺腰間葫蘆有些異動，解開綁繩，他與葫蘆心意相同，當即知曉葫蘆所念何事。

將葫蘆口打開，卻見那葫蘆自行飛上半空，周身錯金銘文閃動。

在秦府一家四口跪地連呼神仙之時，先是對著空地四方轉了一圈，隱約可見一道道黑中帶粉的氣息被葫蘆吸入，復而將葫蘆口對準某方，正是那窗戶后面小道。

葫蘆再吸，又吸得幾縷黑粉色氣息進去。

如此一遍過后，葫蘆身上銘文不再閃爍，落在李聽玄手中，不復神異。

李聽玄蓋上葫蘆口，將那跪地磕頭的四人一一扶起，笑道：

“擔不起神仙稱呼，諸位還是叫我道長便好?！?

四人起身，心思各異。

李聽玄看向那二位公子，此時兩個公子神智蘇醒，雖然外表依舊狼狽，卻大方有禮，確實是讀書的。

他問道：“二位公子，那楚姑娘來歷，可否與我告知一二？”

二位公子聞聽此言，卻是唯唯諾諾，互相推搡，不愿作答。

秦林氏道：“我平日里怎么教導你們的？如此互相推諉，可有個讀書人的樣子？”

那二子心生慚愧，李聽玄卻更加疑惑，秦老夫人教子有方，先前批評那馬夫亦是有理有據，怎么她自己卻？

秦家長子道：“不敢欺瞞道長，那位楚姑娘，實乃我與二弟一時動了春心，這才釀此禍事?！?

秦家二子支支吾吾，順著兄長話語往下說。

“那日，我、我與哥哥外出游玩，路過一村莊，見一戶人家，家中僅有一俏麗女子，便上前搭話，得知那女子父母早亡，如今僅她一人操持家業?！?

“我兄弟二人見她可憐，又生得俊俏，一時動了心，便將她帶回，如此、如此方有今日禍事也。”

秦林氏追問道：“那村莊是個什么村莊？”

二子答道：“是喚作花山村的，此去西北二十里處。”

一旁秦老爺心生憂慮，問道：“敢問道長，那楚姑娘是個什么邪怪，竟能蠱惑我等，致使手足相殘，父子相殺？”

言及此處，一家四口又是止不住腮邊墮淚。

李聽玄沉吟道：“我不曾見那楚姑娘真容，不敢妄言，但以我推斷，那楚姑娘或許是‘魅’所化?！?

秦老爺急道：“道長，‘魅’是何物？”

李聽玄道：“魑、魅、魍魎，三小鬼也。有道是‘魑魅魍魎驚本身’，這三等小鬼，無有害性，卻教人心自亂，心亂則諸事不順。”

“人身自有識、欲二神，常潛伏身中，若被‘魅’勾出那二神，識神亂人耳目，欲神迷人心智，你等先前所為，該是二神齊出，耳聾目瞑，心神失守，方才如此?！?

秦老爺慌忙問道：“道長，此法何解？”

李聽玄道：“先前有秦老夫人落水而神醒之事，我料那‘魅’定是道行不高，以涼水激發人身，醒其神智，教那二神重回身中，則邪法可破。”

他以涼水覆二位公子面上時，有粉艷艷氣體溢出，該是“魅”使的伎倆。

一家四口再拜，感謝不盡。

“魅”見他就跑，該是個沒本事的，但若時日久了，亦可為禍一方，李聽玄本欲將其斬草除根，奈何天下萬物相生相克，若要對付魅，又不傷人體，需要專門的法子，他卻不曾習得。

正此時，腰間七星劍有嗡鳴之聲，一道意念傳至他心中。

“斬業非斬人，盡管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