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聽玄自夢中得了正法,日日修行,只愿花個水磨功夫,早日將那身中五精煉化。
又有仙寶在修行關鍵階段提點,不至于讓他誤入歧途。
如此修行日久,匆匆半月已去。
半月里,山間常有桂平鎮獵戶上山打獵,自那日后,獵戶每有收獲,又因前兩月正春日里,野獸繁衍,收獲愈多。
桂平鎮獵戶上山的消息傳出,其余幾個鎮子亦有獵戶樵夫開始上山,山上總歸有了些生人氣息。
老魈肖岳魂那日得了李聽玄允諾,也不知在觀外鼓搗些什么,常有木材碰撞聲響起,李聽玄入定修行,心中不生好奇,只待修行結束再出去看他。
又有一事,這云隱縣里諸多鎮子,樵夫獵戶該以千百計,往常時有在山中受傷者。
可最近以來,一個傷者也無,更有不少人直言自己在山上遇了真仙,承蒙真仙指點明路,鄉人皆以為奇。
或則有那遇到老肖后代者,知曉其乃是真仙當日所言“山魈”,起初尚且畏懼,后漸漸熟絡,一眾山魈又行善事,百姓恐懼漸消,日益恭敬。
這卻是累了老肖以及一眾徒子徒孫,尤其是老肖,又要暗中護持百姓,又要扮真仙出來指路,白日里還要在觀外忙活。
這三班倒的強度,也幸得他是個煉氣化神的修為,否則定要累倒不可。
這日,李聽玄自打坐中蘇醒,睜開雙眼,見得屋內略有塵埃,自己亦是頭發板結,身染灰塵,狀如乞丐,唯獨他兩件仙寶不曾沾染分毫。
不由嘆道:“果是天上真仙寶,不染凡間半點塵。”
他曾聽聞道經中說,法至高深處,可修得無垢金身,屆時塵埃不染,疾病不生,卻不知何時方可得那等修為。
自榻上起,點兩炷香,將屋子細細掃了,又有賣弄術法的念頭,催動體內法力,使個水法,喚出一縷清水來,將屋內塵埃盡數除了,空氣煥然一新。
如此將整個道觀都細細打掃一遍,結束后已是大汗淋漓,遂脫了衣服,使個水法,潔凈身體,又使法術,漿洗衣服,好不便捷。
將換下來的衣服掛在中庭晾曬,穿上一身干爽道袍,心中思索:
“老師只教我一個‘法’,卻不曾傳‘術’,我空有微薄法力,卻不知如何使用,要問老師,又不知如何聯系,該是要尋些法術來修才行。”
似那控水之法,是他所練之“法”中自帶,修到此處自然明悟,卻無甚玄妙變化。
思索間,又聽得觀外木頭作響,暗自想道:“倒要看看這老魈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在我這兒弄什么名堂?”
走出觀外,卻見肖岳魂將一根粗木搬動,“吭哧吭哧”的好不勤勉,木頭粗大,該是將一整棵樹削根去枝,連樹皮都未曾剝下。
“老肖,你干什么呢?”
肖岳魂聞聲停下腳步,將木頭“篤”一聲杵在地上,抹一把額頭汗水,一笑露出兩顆雪亮獠牙:
“回老爺話,我在搭房蓋屋哩!”
李聽玄哭笑不得:“你非人族,乃是天生地養的精靈,那樹洞山洞住不得,偏學人族做什么房屋?”
肖岳魂回道:“老爺哪里話!我近來行善愈多,愈覺自己業力消融,待渡過天劫,將陰神錘煉人形,我之軀殼亦可化人,便與人族無異了,屆時周身三百六十竅穴盡數齊全,該我參悟大道哩!”
此界修行之輩但有志氣,都要化形成人,蓋因人族乃天地所鐘,周身三百六十竅穴齊全,八萬四千玄府兼備,以人身修行,方可無漏無缺。
“故此你要搭房蓋屋?”
“然也!”
肖岳魂中肯道一聲,又靦腆道:“說來,在此處搭房蓋屋,離老爺近了,有個什么不明之處,也好隨時請教老爺不是?哦,老爺若有需要,自然也方便隨時傳喚我老肖。”
李聽玄指他笑道:“你呀你。”
他復而想到,老肖扮作他的樣貌出去行善積德,該是用的法術,他或許也能學來?
便道:“老肖,且上前來。”
那老魈自然應允,撇了木頭,屁顛屁顛跑過來,蹲伏在地,作洗耳恭聽狀。
李聽玄笑笑:“我叫你來,非是要與你講經說道的,實是有一事要求你。”
肖岳魂不哀反喜,老爺有用他處,日后得正果定不忘他,便道:“老爺盡管開口!”
“你在外所用的障眼法,可否與我一觀?”
肖岳魂哪知是問這等事,只得撓頭道:“老爺,這不過是個小術而已,我可拿不出手。”
“小術亦可,我不挑。”
李聽玄一個沒忍住把真心話說了出來。
老肖只當是老爺博聞強識,又謙虛好學,小術亦愿意琢磨,但他實難將此術說出來。
“不瞞老爺,此術乃是我血脈中所留,該是先祖神通,到我這輩只剩些微末作用罷,要我施展可也,若要我講它如何使出,卻是半個字也講不出口。”
似他這般生靈,祖上大抵都是大神通之輩,將修行法與神通深藏血脈中,后輩不學自明。
只是這般也有弊處,若血脈日漸稀薄,后輩能從血脈中學到的也就漸漸少了。
那障眼小術大概類似于他的本能,走路亦是本能,世間生靈生來就會走路,哪怕人族,亦不過二三年可走,也不需人教,但若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又有幾個能講?
老肖本事大概類此。
李聽玄撮了撮牙花子,有些惋惜。
老肖又道:“好教老爺得知,我在被捉拿此山之前,也曾游歷多方,卻不曾得見幾個有道真修,或則是些裝神弄鬼之輩,或則是些樗朽之輩僥幸得了微末道行,皆不足與語。”
他一身修為已至煉氣化神,不說法力高強,卻也是個入了道的,他口中的有道真修,該是煉神反虛往上。
此間世界,竟連這般人物都少見,那真仙豈非半個也無?
還是說老肖見識太少,不曾識得真仙面目?
但無論怎么說,李聽玄算是明白了,他想學的術,恐怕還真的難尋。
便擺擺手道:“也罷也罷,我回觀內修行去也,你要搭房蓋屋,我不攔你,依舊是那句話,只要不逞兇作惡便是。”
“哎,老肖省得!”
李聽玄回了觀內,復而盤膝榻上,繼續磨他體內五團精氣。
本想問問老肖,他磨精氣時是個什么過程,耗時多久,轉念一想,這該是各人的修行根本,縱是師出同門也不好問的。
日升月落,又是旬日過去,李聽玄將自身腎水位精氣又磨去一些,只是從內觀角度看仍不覺有所變化,僅他自己心中有個明悟罷了。
當初短短幾日時間將個人頭大小的氣團磨成拳頭大小,原以為是他天賦頗高,修行簡單,如今再看,只道是越往后面越難磨,氣團越小越精煉,想到當初洋洋自得模樣,只覺臉疼。
這日,云隱觀難得有人來敲門,李聽玄一頓飯畢,正好得閑,老肖又不在,開門去看,便見得一個老婦人帶著侍女,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