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薇露
- 淺草之意
- 明燈游
- 3447字
- 2024-12-23 15:37:16
血液染紅了琴譜。
她放下藥箱,紅色粘上了她的衣衫。
三秒,她戴好手套和口罩,做了最簡單的防護。
美艷的少年神情冰冷又絕望。
她拿起布條,猛然發現不夠,她先是給他包扎好傷口,布條扯緊的那一刻少年的眉頭動了動,可表情依舊痛苦。
林薇露只好脫了襯衫外套,撕扯著外套,一圈又一圈,直到傷口上的血液開始凝固。
她還記得手指上有個穴位能止血,她摘了自己頭發上的皮筋,纏繞在蔚臨深的手指頭上。
直到冰冷的手指上出現了青白色。
他好像快死了。
林薇露開始做心肺復蘇,直到救護車趕來,眾人松了一口氣。
醫生說還好急救及時,蔚臨深撿回了一條命,只是又需要輸血了。
國內的血庫審核嚴格,出現感染事件的幾率更小,但林薇露和醫生都一致認為,新鮮的血液更有利于身體迅速恢復。
蕭荷婉被蕭家送回來了,理由是,蔚臨深還在危險之中,她不能這么自私。
與此同時,蕭家也來了人。
“親家,都怪我們不好,同意了這孩子去國外演出。”
他們看著蕭荷婉:“你也是!你也不知道勸勸小深,怎么會同意他在室外演出呢?也太胡來了!”
蕭荷婉不敢說話,父母道:“我這孩子和小深血型一樣,就輸小婉的血?!?
蕭荷婉愣怔半晌。
“爸,媽。”
“怎么?不愿?以后都是一家人,現在付出一點算什么?”
“虧你還求著我說喜歡小深非他不嫁,怎么出事就反悔了?”
林薇露看著兩家人的狀況,插不上嘴,但她知道蔚臨深情況緊急,讓這兩家吵來吵去,蔚臨深恐怕要真涼了。
她上前:“各位,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如果還不做決定,作為他的醫生,我將要求動用血庫。”
她說話,他們不聽,林薇露找到急診室醫生,斗膽簽了字,拿出醫師資格證。
“我是蔚臨深的心理醫生,麻煩動用血庫吧?!?
醫生看了看林薇露的資格證,信任地點頭,最終啟動了血庫。
等蔚家和蕭家人反應過來,急診室的燈已經亮起來了。
“用誰的?”
林薇露嚴肅地說:“不管用誰的,總是不能是蕭小姐的。”
蕭荷婉也怔了怔,同樣的話,蔚臨深也說過。
“磨磨唧唧,不如動用血庫?!?
她像一個正經的醫生,千叮嚀萬囑咐:“病人最需要的是解決緊急情況,而不是聽你們吵來吵去,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就算是神仙來了都無力回天?!?
眾人閉緊了嘴。
因為只穿了一件衣服,夜晚的風一吹,她后知后覺涼嗖嗖的。
喬雪琴也覺得林薇露說的是,看著她脫了自己的衣服救蔚臨深,終于心一軟,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林薇露抿抿唇:“謝謝阿姨?!?
喬雪琴搖頭,一臉欣慰地看著林薇露。
半夜一點,急診樓里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什么人了,蕭家幫不上忙,又領著蕭荷婉回家了。
外面只剩喬雪琴和林薇露坐著等。
蔚東第二天還要打理公司,焦頭爛額,再無精力分心兒子的事情。
喬雪琴跟林薇露又說了來龍去脈,話畢不停地哭:“怎么辦,小深全靠蕭家的幫助走到今天,要是沒了蕭家,小深的事業就廢了?!?
“得了這個病,以后還有哪家敢把姑娘嫁過來,怕是都要絕后了。”
林薇露連忙安慰:“怎么會?肯定能另覓良緣,那些女孩不敢嫁,說明對少爺也不是真心?!?
“阿姨,您要這樣想,與其找個有利益牽扯的,不如給少爺找個合心的?!?
“還有,孩子的事情,有項技術可以分離病毒,依您家的條件根本不成問題?!?
林薇露又說:“您太焦慮了,現下應該先讓少爺放棄求死的念頭?!?
喬雪琴停止了低泣。
“至于少爺的事業,若是能重啟更好,若是不能重啟,大不了換個行業干,條條大路通羅馬,哪有這么悲觀,你說是不?”
喬雪琴聽懂了林薇露的意思,連連點頭:“不愧是心理醫生,果然想的比我們周到?!?
喬雪琴挽起林薇露的手:“孩子,我看你也年輕吧?”
林薇露笑了笑:“我似乎,跟少爺同歲。”
喬雪琴:“這么年輕就看得這么通透,簡直難得,要是我這倔驢兒子也能像你這樣看開一點就好了?!?
林薇露道:“會的?!?
喬雪琴一個高興,連忙說:“孩子,你以后就住我家,好不?”
“什么時候畢業?”
“我派人接送你上學放學,你就陪陪他好不?”
“想來你們同歲,肯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我嘴笨,不知道跟孩子說什么。”
“你要多少酬金都沒問題?!?
林薇露連忙搖頭:“正常給就好,不用加價的,我也是實習生,還需要學習?!?
為了防止蔚臨深做傻事,林薇露答應了做住家醫生的請求:“也就畢業典禮的時候需要回學校拿證書拍畢業照。”
“那我也派人接送,別拒絕了?!?
“你放心,在我們家不會虧待你的,你是小深的恩人?!?
喬雪琴的激動和熱情令林薇露應接不暇,就在這時,急診室的燈關上了。
門打開。
醫生松了一口氣,摘下口罩,連連稱奇:“你們說,該是什么人命這么硬,這樣都被救回來了。”
雖然是調侃的語氣,卻略顯心酸。
都知道蔚臨深有HIV,醫生護士做的防護更加保險,只是一般情況下,醫生不會提起,畢竟這種事大肆宣揚只怕對病人沒好處。
林薇露走進病房,看見臉色蒼白的少年禁閉著雙眼,她斂了眸,有點心疼他。
“你長得這么好看,可別再死了,這世界上可找不到和你一模一樣的人?!?
說到這里,少年的眉頭微微一蹙,像是聽到了林薇露的吐槽。
蔚臨深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又一次出院了。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詞:“我為什么又沒死?”
林薇露走到房間門口就聽見了,為他端上了熱茶。
蔚臨深看著女孩清麗的面孔,警覺了片刻:“你是誰?”
“我是你的醫生,林薇露?!?
一般來說,心理醫生都不會對患者挑明身份,因為心理醫生、精神科醫生這種話,只會讓病人情緒激動,說自己沒病。
蔚臨深冷冷地笑,神情慵懶極了:“你是他們派來不讓我死的?”
林薇露嘆嘆氣:“不是。”
蔚臨深頓了頓。
“怕你死了沒來得及送醫院?!?
蔚臨深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以及,如果你真死了,我還能做做你的臨終關懷師?!?
蔚臨深皺眉。
林薇露似乎沒打算對一個危險病人說好話。
但她自有分寸,師父徐穎真說了,針對不同性格的患者,有不同的治療方式。
像蔚臨深這種脾氣別扭的人,不給他好臉色他還能緩不過來,也就把別的雜音拋一邊了。
蔚臨深和她話不投機半句多,于是懶得搭理,轉身回到鋼琴旁邊了。
一只手指輕輕按下鋼琴鍵,有一搭沒一搭地彈著奇怪又不著調的曲子。
房間早就被打理過了,只是斷了弦的尤克里里沒有被處理干凈,上面還有血漬。
蔚臨深的神色一下子就被上面的紅色牽扯住了。
這使他想起自己血液里流淌的罪惡,隨后眉心一緊。
林薇露極快地意識到了什么,隨后搶過尤克里里,朝門下的垃圾桶一扔:“壞都壞了,留什么留,撿破爛??!”
蔚臨深的眼里涌上一層陰翳。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樓下的女孩,然后什么都沒說。
林薇露上樓,他就這樣呆呆地望著她。
她尷尬一笑:“你怎么了?”
蔚臨深微瞇雙眼:“請您別自作主張替我做決定,我不需要?!?
林薇露抿唇:“誰要替你做決定?!?
她轉身欲走,最后還是回頭對他說:“你還能彈琴,事情沒有你想的這樣糟糕。”
蔚臨深破天荒地沒有吼人,而是淺淺地“嗯”了一聲。
“請你出去吧,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林薇露帶著一絲疑慮出去了,剛走出幾秒,她覺得哪里不對勁,又折回了。
蔚臨深看見她過來,連忙收回了手里的東西。
林薇露像教導主任那樣:“拿出來,手里什么東西?”
蔚臨深身邊的人對他都很溫和,因為他比大家都霸王,人人都讓著他。
但是,只有林薇露,管他是誰,才不懼他。
林薇露搶過他手里的東西,是一把水果刀。
“別試圖做傻事,我會一直監視你?!?
林薇露把蔚臨深壓的唯唯諾諾,簡直乖得要命。
之后的幾天,蔚臨深趁林薇露不在,去父母房間里翻出了安眠藥。
安眠藥剛拿到手,他打開一看,全是小藥片。
他吞了很多,結果發現味道很酸。
林薇露又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是維C,好吃吧?”
她洋洋得意,蔚臨深氣急敗壞。
之后,蔚臨深又獨自外出走大橋,結果剛爬上欄桿,林薇露就帶著吊車和一群工人、醫生,站在橋下支撐起氣墊床。
她在下面向他招手:“跳??!趕緊,蹦極能夠促進血液循環!”
更離奇的是,他都絕食了,竟然一點也不餓,原因是林薇露每天晚上都給他麻醉,然后偷偷輸營養液,導致他的貧血還好了。
林薇露笑笑,坐在他旁邊:“別想死了,你兩次都從鬼門關走上來,你知道意味著什么?”
蔚臨深有點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誰知她竟然說:“意味著你命硬,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他詫異:“哪有你這么安慰人的?”
“難道要我喂你喝點雞湯?什么,你會有更美好的未來,你要好好活著。”
“有用嗎?我知道對你來說,你的未來已經毀于一旦了,多說只會讓你徒添煩惱和委屈,所以我不會這么說。”
“你是倔驢,卻沒有本事在茍活這件事上再倔強一次,沒想到你這么廢物?敢在室外演出的勇氣去哪了?”
“有勇氣做,沒勇氣承擔后果?”
給蔚臨深氣笑了,哪有這樣的心理醫生?
下一秒,林薇露的語氣軟了,她鮮少語氣溫柔,對他說:“過去的事情,發生的災難,是沒辦法改變的,你應該向前看?!?
剎那間,他看著神色嚴肅又真誠的女孩,心頭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