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嗎？”

仙師仍在盯著他。

陳凡忍著疼痛，只好點頭答應：“小人知道。”

“很好，”仙師轉頭向旁邊的道士說道，“帶他下去吧。”

道士看向陳凡的臉上，已經沒了什么表情，就像在看死人一樣，冷冷說道：“跟我來。”

“小人告退。”

陳凡這時的疼痛已經慢慢消退了，卻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體質哪里得到了增強。

他向仙師躬身行禮，隨道士出了房間。

道士在前面引路，帶他去了旁邊的屋子里，將門打開：“衣服，鞋子，鋼刀，弓弩，藤鞭，每樣各拿一件。”

“是。”

陳凡答應一聲，走進了屋子。

道士剛才說的五樣東西，都是營地里管事的標配。

衣服有長短，鞋子有大小，都要一樣一樣的試過才行。

陳凡走到屋子里，見道士站在門口，沒有跟進來，于是便故意背對著他彎下腰去，做出試鞋子的樣子，手指狠狠的摳進嘴里，想把剛吃下的藥丸吐出來。

他早上的粥還沒喝，胃里空空如也，可是干嘔了半天，卻什么都沒有吐出來。

“這怎么可能？”

陳凡心里發急。

這東西要是真吃下去了，自己可就離死期不遠了。

他不甘心，更加用力的把手指塞進食管里，卻怎么也吐不出那枚丹藥。

這時候，卻聽道士在身后冷冷說道：“這活血丹入肚即化，你這時就是把胃掏出來洗，也已經來不及了。”

陳凡吃了一驚，慌忙站起來，轉身看著道士。

“不用怕，仙師沒過來。”

道士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子里，上下打量著陳凡，目光有些好奇：

“每個管事拿到活血丹，全都如獲至寶，為什么你反而想要吐出來？”

“沒有的事，”陳凡強笑道，“我只是早飯吃的太快了，胃里不太舒服。”

“你叫阿狗對吧，是二十多天前和你爹娘一起來的。”道士看著陳凡，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我記得你。”

“你剛來營地，第二天就生病了，你爹娘為了你，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每天拼命在河里挖白鐵，就想早點送你回家。”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挖的嗎？”

道士的表情依舊冷漠，目光中卻忽然透出一絲憐憫。

“你爹第二天一早，就找來一根麻繩，緊緊纏在了腰間。”

“他讓你娘在岸邊拉著，自己拼命往河里游，等到他游不動了，就拽拽繩子，讓你娘拖回岸上。”

“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他凍死在了河里，可是他在岸上躺了許久，最后又都站了起來。”

“我之前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那么拼命，后來知道了，是為了你。”

“他們一直在河上挖了十多天，才終于挖到了一塊白鐵。”

“那天下午，他們高高興興的來找仙師，把白鐵交上來，可是自己卻不肯走，只求仙師能送你回去。”

“當時仙師也是這樣說的，誰挖到的，就是誰的，不能給別人。”

“你爹娘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可即便把頭都磕破了也沒有用，反而還惹惱了那黑魚精，他對你爹娘說，既然都不想走，那就一起留下吧。”

“于是黑魚精動手殺了他們，讓我把尸體扔進河里。”

“我照做了。”

道士看著陳凡，平靜的訴說著，像是在說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陳凡的眼眶卻早已發紅，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刺入到手掌里。

他雖然不是阿狗，不過腦中的記憶歷歷在目，一切都猶如親身經歷一般。

阿狗始終都不知道這件事。他一直以為爹娘只是像其他河奴一樣，不小心凍死在了河面上。

后來阿狗拼命去挖白鐵，也是因為受到了刺激，想盡早離開這里。

結果最后，他也沒能離開。

陳凡并不覺得道士是在挑撥離間，因為沒必要。

即便這道士現在要殺他，他也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仙師更是不會在意他的死活。

“多謝相告。”陳凡低聲說了一句。

道士只是問道：“拿好東西了嗎？”

陳凡之前并沒有仔細挑選，這時隨手拿了幾樣，便走出門去。

“不要妄想拜那黑魚精為師，你只會死在他手里。”

身后傳來道士的警告。

陳凡沒有回頭，木然的往前走著。

院子里的陽光有些刺眼，照的他神情恍惚。

新來的村民們早已經被管事打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抱著頭哀嚎。

陳凡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他現在有些亂。

“沒想到當上管事，反而比河奴死的還快。”

“先是吃了慢性毒藥，還要每隔七天上交一塊白鐵，這怎么可能做得到，難道也要像趙管事一樣，搶其他河奴的嗎？”

陳凡搖搖頭，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還有那個道士。”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道士剛才說的話。

“他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恨仙師嗎？如果只是單純怕我搶了他的位置，大可以一劍殺了我。”

陳凡有些猜不透道士的用意。

他正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你叫陳凡，新來的管事？”

陳凡抬起頭，只見一個鐵塔般的巨漢正站在眼前，目光炯炯的瞪視著自己。

正是營地里的大管事。

“是我。”

陳凡停下腳步，就聽大管事說道：“第二排第一間，有個姓趙的死了，你以后就住他屋里，負責他之前看管的第七排營房。”

“多謝大管事指點。”

大管事口中姓趙的，自然就是被陳凡制成了倀鬼的趙管事。

第七排營房，也就是陳凡自己住的那一排。

大管事說完，看著院子里亂哄哄的人群，眉頭微皺，邁開大步就往后院走去了。

院子里面已經亂成一團，陳凡回到剛才的地方，卻沒見到小雪，正想著她有沒有可能回住處去了，就見到小雪在院子外面向他招手。

陳凡趕緊走過去，就聽小雪說道：“剛才新來的人一塊兒往外跑，我怕被他們撞到，就躲在外面了。”

“有人跑掉了？”

“沒有，”小雪搖搖頭，“被管事們拿著刀攔住了。”

陳凡一想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