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星托著光團的那只左手，連同手臂率先化為飛灰，緊接著是胸膛，那剛剛被強行摳出碎片的焦糊傷口，連同里面殘存的血肉骨骼瞬間消融。然后是頭顱、軀干、雙腿。

僅僅一個呼吸之間，那具融合了黑水心力量才得以存在的真實軀體，就在那兩道毀滅性的黑芒照射下，徹底灰飛煙滅。

一同被徹底湮滅的，還有他掌心那布滿裂痕、即將自爆的四分之一黑水心碎片。那曾掀起滔天波瀾、引得無數人覬覦的禁忌之物，連最后一點殘渣都未能留下，被黑芒分解成了最原始的混沌能量，消散于無形。

花瓣扭結而成的平臺上，只剩下那兩道依舊持續噴發、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湮滅氣息的黑芒光柱以及在原本林南星盤坐的位置，一團劇烈翻騰、極度稀薄、仿佛隨時會徹底散去的黑煙。

這團黑煙黯淡、脆弱，如同風中殘燭，是林南星失去血肉軀殼依托，也失去黑水心碎片的能量核心后，被打回了最原始、最虛弱的靈體狀態。

它劇烈地扭曲掙扎，試圖重新凝聚形態，卻只能勉強維持著一團煙霧的輪廓，從其中傳出林南星充滿了無盡怨毒、痛苦和難以置信的嘶吼，如同九幽厲鬼的哀嚎。

黑煙瘋狂地翻滾著，試圖向四周逃竄，但何西樓眼中射出的黑芒似乎帶著某種強大的吸扯力，讓它如同陷入無形的泥沼，行動變得極其遲滯。

而那條失去了林南星操控的巨大水墨金魚，此刻如同無根浮萍，在半空中痛苦地扭動，墨色的線條開始暈染、擴散，仿佛一幅被水打濕的水墨畫。

那翻騰的黑煙靈體好像找到了契機，有一小撮掙脫了西樓的束縛，飛到了水墨金魚的核心部位。

艱難地借住墨色一點一點地重新聚合、顯形，試圖依托這最后的畫布茍延殘喘。

何西樓依舊維持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態，雙眼中毀滅的黑芒持續噴涌，他想調轉方向，鎖定那團試圖依托水墨金魚聚合的虛弱黑煙靈體。

我看到西樓稚嫩的臉上，只有一片空洞的毀滅意志。

雖然黑水眼升華了，西樓也借了阿繡的生命之絲，可終究他太年幼，體力有限，剛剛調轉方向，黑眼光芒消失殆盡，他再支撐不住，癱軟了下去，不過這孩子沒有之前那么虛弱，而是大口的喘著粗氣，并沒有昏厥。

何西樓眼中那吞噬萬物的恐怖黑芒，此時如被驟然掐斷的電源，瞬間熄滅。

那占據半張臉的巨大黑窟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閉合，重新變回孩童清澈卻帶著極度疲憊的眼眸。

他臉上虬結蠕動的黑筋也迅速消退，留下淡淡的紅痕。

西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小臉上滿是虛脫后的蒼白，眼神卻比之前更加銳利，仿佛經歷了一場脫胎換骨的淬煉。

阿繡的滿生神菇激發了他的潛能，而這次全功率爆發的黑水之眼，似乎意外地沖破了某種禁錮的關隘，雖然力竭卻未傷及根本，比之前要強的太多。

“西樓！”二呆反應極快，在何西樓倒下的瞬間，他強忍著傷痛，像只靈活的猴子般猛地竄上那由巨大花瓣扭曲盤結形成的平臺。

好二呆，一把抄起癱軟的男孩，動作麻利而輕柔，幾個起落就回到了阿繡所在的相對安全區域，也就是花蕊亂石之中。

“好小子！真他娘的夠勁！”二呆把西樓小心地放在阿繡身邊，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里滿是后怕和由衷的贊嘆，他咧著嘴，接著說：“就是別控制不住，這招可別亂用，再把咱一塊送走了，不過干得漂亮，老林這次灰飛煙滅了吧，那狗屁黑心終于被一鍋燴嘍”。

阿繡立刻俯身，雙手泛起柔和的、充滿生機的銀色熒光，如同最純凈的露珠，輕輕按在西樓的額頭和胸口。

溫暖的生命能量緩緩注入，西樓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清明，王寶慶也把我背到了阿繡身邊，一樣被她治療。

西樓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這次爆發黑水之眼的力量似乎與他身體的相性達到了一個新的平衡點，沖破了之前使用后的巨大反噬關隘。

與此同時，平臺中央那團依托著暈染水墨金魚艱難聚合的黑煙靈體，趁著西樓力竭、黑芒消散的間隙，爆發出了最后一點力量。

林南星那極度虛弱的靈體發出不甘的咆哮，黑煙猛地一縮，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般，徹底融入了那條正在不斷擴散、暈染、失去形態的水墨金魚之中。

原本痛苦扭動的金魚瞬間失去了所有靈動的姿態，徹底化為一片濃淡不均、肆意流淌的墨色水漬，這片墨漬仿佛擁有生命，又像是瀕死的掙扎，它不再試圖凝聚成任何形狀，而是如同潰敗的潮水，瘋狂地朝著巨大彼岸花殘骸最幽深、最破碎的縫隙處滲去。

墨色迅速變淡、稀釋，仿佛被這殘骸本身吸收，又像是遁入了某種無形的空間縫隙，只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飽含怨毒與絕望的陰冷氣息，以及一句林南星如同詛咒般飄散的嘶鳴：“文道不修，道法不昌，假的，都是假的，小五這一陣你贏了，可預言的日子還沒到，我還會再嘗試一次”。

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消散，那片承載了他最后殘魂的水墨痕跡，也完全消失在破碎的花瓣深處，再無蹤跡。

失去了林南星最后意志的維系，整個由巨大彼岸花殘骸構成的平臺，發出了最后的哀鳴，那些原本勉強支撐的巨大花瓣開始加速枯萎、崩解，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機的朽木，碎裂的石塊簌簌墜落，焦黑的藤蔓寸寸斷裂，整個結構搖搖欲墜。

約克收起了黯淡的銀色手槍，黑影狀態解除，露出他略顯蒼白的臉龐，他對著林南星消失的方向，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低聲道：“愿地獄的火焰能凈化你的瘋狂與執念，阿門。”語氣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絲沉重。

艾瑪收回了朝夕劍，她看著那片消失的墨漬，湛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輕嘆一聲：“執念的代價，這個人……”

史蒂夫巨大的黑色手臂緩緩恢復成正常的血肉之軀，只是整條手臂布滿了可怕的裂痕和焦黑，顯然受傷不輕，他捂著傷口，沉默地走到我們身邊，目光掃過虛弱的西樓、疲憊的眾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微微頷首。

王寶慶說道：“這要塌了，別閑聊，趕緊走。”

二呆說道：“對啊，這好幾百米高，真掉下去全成肉餅，王大哥快讓直升機回來接咱。”

王寶慶說道：“單向任務，人家返航了，而且咱的預案是解決不了就用導彈炸，既然完成了任務，咱也該撤退了，不用飛機，六鼻鏡殘片還能用。”

他說著掏出了那三分之一的六鼻鏡基座，咒語念動，單手結道印，黑色的梯形通道再次出現。

我們互相攙扶，從通道鉆了進去，塵埃落定，林南星這個謀劃百年、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奇人，失去了他賴以依憑的黑水心碎片和血肉之軀，只余下一縷殘破虛弱的靈體，依托著最后一點水墨文氣遁入未知的破碎之地，失去了核心力量，他再難掀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