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麗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信任，她說道：“五哥，我信你，如果需要我跟你去的話，我去請長假。”

我說道：“不必，雅麗啊，咱們都是從小長大的發小，我知道你的心情，你安心在家等我消息，二呆不止是你的丈夫，也是我的姨弟，不把他找回來我和二姨也沒法交代，我自己這關也過不去，至于五院肯定會全力配合，我再動用咱個人的關系，很快就能找到林南星的蹤跡，他至少還有六十多片黑心碎片沒找齊，這也是機會，咱還有大黑管子能當雷達，放心吧，如果找不回他，我也不會茍活。”

雅麗點了點頭，再不說話，我出了房間帶上了門，長出了一口氣，直接回了店。

店里云燕電話都打飛了，不止是蒙古的小飛、青島的譚萬里、香港的梁家，甚至蘇聯的戈東將軍、美國的史蒂夫、法國的艾瑪、英國的約克都聯系了，藍玉兒則盯著黑管子，就是林南星藏在世界的角落，我也要把他揪出來。

五院也發出了消息，也通知了兄弟單位，有消息就立即告訴我，而那黑管子上的亮點自我們回來后就全部暗淡，像是失去了雷達的效用。

一等三天，還是毫無頭緒，天也漸漸涼了，眼見就要進臘月，我心里著急，等小三到了店，我又把西樓接了回來，知會黃姥姥，一齊開了個會。

冬天來得急，西北風卷著濕冷，刀子似的刮在臉上，覓寶閣雅間的會客室窗戶緊閉，爐火燒得旺，可空氣依舊凝滯沉重像灌了鉛。

屋里擠滿了人，煙氣繚繞，爐子上的水壺嘶嘶作響，卻沒人去管。

我坐在主位，指間的煙燒到了過濾嘴也沒察覺，煙灰積了長長一截。

對面沙發上，云燕臉色憔悴，眼圈發黑，面前攤著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這幾天聯系過的人名和機構，電話線都快被她打燙了，得到的回復卻大同小異，暫無消息，但全力幫助。

藍玉兒抱著胳膊靠在窗邊，臉色冷得結霜，目光時不時掃過墻角立著的那個黑色長管，從印度帶回來的黑管子。

自從雙黑山回來，這東西便徹底沉寂了，管壁上原本偶爾閃爍的微弱光點全部熄滅，漆黑一片如同死物，再感應不到任何黑水心碎片的蹤跡。

小三風塵仆仆地趕回來，臉上還帶著東北的寒氣，灌了半杯熱茶，他抹了把臉，沉聲道：“哥，沈陽、哈爾濱、牡丹江那邊，但凡有點門道的堂口、出馬弟子、野仙、碑王我都托人問了，甚至請動了幾位老輩兒的地仙感應，都搖頭說沒消息?！彼碱^緊鎖，眼中帶著疲憊和挫敗。

黃姥姥坐在云燕旁邊，手里捻著一串油亮的木珠，閉目養神，但微蹙的眉頭顯示她內心并不平靜，小女孩的長相，擺的姿勢老態龍鐘，這反差感我們也早已習慣。

西樓被我接了回來，此刻安靜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帶著不屬于他年齡的憂慮。

一通的商量后，爭論聲響起，“不能這么干等?！毙∪偷匾慌拇笸?，看向我，接著說：“五哥，我試再試心通感應，二哥最后的氣息，那把刀上最濃?！彼f著，目光投向放在茶幾上那把用紅布蓋著的卷刃砍刀。

我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心沉得像塊石頭，小三立刻盤膝坐在地毯上，閉上眼睛，雙手掐了個古怪的印訣，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急促。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爐火的噼啪聲和小三越來越重的呼吸。

漸漸地，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眉頭擰成一個疙瘩，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像是在對抗某種無形的重壓，幾分鐘過去，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氣，臉色發白，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一絲恐懼。

小三喘息著，聲音干澀的說：“哎呦，不行，太亂太深了，二呆哥最后那股沖天的執念我還能摸到一點邊兒，但就像掉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水潭，下面全是漩渦，根本定不住方向，而且……?！彼樕下冻鲆唤z痛苦，接著敘述：“而且那感覺里還纏著一種……怎么說呢，讓人頭皮發麻的空，像是被更高層次的東西包裹著，完全隔絕了外界的探查。”

聽到此話，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可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角落里的何西樓，這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嘴，小手攥緊了衣角，但還是勇敢地站了起來。

“師傅”他小聲叫了我一聲，大眼睛里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決心。

我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放得極輕：“西樓，不怕，試試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二呆叔或者那個騙何老祖的壞人，他們去了哪里？”

西樓用力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落針可聞。時間一點點流逝，西樓小小的身體站得筆直，但很快，他的睫毛開始劇烈地顫動，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他緊咬著下唇，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突然，他緊閉的眼皮下，那點墨玉般的瞳孔驟然擴張！一股冰冷、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純黑，瞬間覆蓋了他整個眼白，他已經能純屬運用這至寶。

黑水眼開了！

那純粹的黑，比最深沉的夜色還要純粹，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虛無感，西樓的身體猛地一僵，小臉痛苦地扭曲起來。

他長出了一口氣，幾乎同時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完全被漆黑占據的眼瞳，毫無焦距地對著虛空，瞳孔深處，似乎有無數的星塵在瘋狂旋轉、湮滅，又像是連通著某個無法理解的深淵。

“西樓！”我喊著他的名字，心頭又是一緊，伸手想去扶他。

“別碰他！”黃姥姥猛地睜開眼睛，厲聲喝道，她緊緊盯著西樓那雙可怕的黑眼，他在看！強行窺探超越界限的東西，消耗很大的?！?

西樓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黑眼持續了不到十秒，那瘋狂旋轉的星塵驟然停滯、崩散，他悶哼一聲，雙眼中的漆黑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恢復了正常的黑白分明，但眼神渙散，充滿了巨大的疲憊和茫然，身體軟軟地就要向后倒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抱住。

西樓靠在我懷里，小臉煞白，他費力的說道：“師傅，黑……好黑……好多星星轉得好快，然后全碎了掉進一個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的大洞，我看不到二叔，也抓不到林南星的影子?！?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頭一歪，昏睡了過去，冷汗浸濕了他的額發。

連洞察一切的黑水之眼也看不到么？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

小三的感應被隔絕，西樓的黑眼看到了破碎的虛空和無底的深淵，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攥緊了房間里的每一個人。

藍玉兒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濃濃嘲諷的冷笑，不知是在嘲笑林南星的手段，還是在嘲笑我們的徒勞。

云燕合上筆記本，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小三頹然地坐回地上，黃姥姥捻動佛珠的手指停住了，目光沉沉地看向我。

“或許……”黃姥姥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后的凝重，她跳下凳子，踱步說道：“或許咱們找錯了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她。

黃姥姥抬起小手，放下了念珠，接著說：“林南星屏蔽了天機，扭曲了空間，連這黑管子都成了擺設。但有一點，他無法徹底隔絕，就是黑水心存在的本源聯系，哪怕只是碎片?！?

她的視線轉向我，接著念叨：“小五，你說過阿繡丫頭在雙黑山的事，她最后是怎么對付那黑心傀儡的？”

我心頭一震：“您是說她體內的神菇菌根？沈前輩的本命神物？”

黃姥姥眼中精光一閃，點頭道：“我老恩師沈北靈的滿生神菇本就是天地間一等一的靈物，對能量尤其是這種源自上古的黑水心有著近乎本能的感應和克制。你說在雙黑山她的菌絲能直接吸噬黑心能量，甚至能順著李中舟的柔纖絲反向追溯，這黑管子說到底不過是個感應器，靠的是里面林南星殘留的一縷神識和碎片共鳴，如今那縷神識沉寂了，管子自然瞎了唄。但阿繡丫頭體內的神菇本源，可是活的，它就是最好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