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原本臉色就不怎么好看的于謙，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渾身顫抖的踉蹌兩步差點摔倒。

“怎么會這樣，陛下您究竟是為什么要這么做??！”

一年多以前曾經經歷過一次北京保衛戰的于謙，心里十分清楚，蒙古人雖然兇殘，且人數眾多，可他們畢竟只是游牧民族，并不擅長攻城。

只要他手底下的那兩萬多人能堅持到白天，就算到時候沒有瓦剌和朵顏三衛的支援，就算周壽作壁上觀，等到今晚因慶祝醉酒的那些士兵恢復，朱祁鈺這個皇帝在親自登上城頭鼓舞士氣，憑借這些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守住京城。

雖然這個可能性很低，但終究是個希望。

可現在雙方還沒真的分出勝負呢，朱祁鈺這個皇帝卻先一步逃走了。

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所有軍民必然會喪失所有斗志，恐怕要不了一個時辰，城門就會被攻破。

“陛下啊陛下，您怎么就棄城逃走了呢，難道整個京城上百萬軍民的性命和大明的百年基業在您眼里都都比不上自家的性命重要嗎！”

如果先前的于謙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希望的話，那這一刻的于謙是徹底絕望了。

他知道哪怕是今晚他們守住了京城，可等到明天朱祁鈺已經棄城逃走的事情被傳揚出去，全城軍民士氣必然大跌，那不管到時候是否有援軍抵達，京城怕是都會被攻陷。

這一刻的于謙是真的茫然了，他費盡心神的幫助大明堅守城池，最后卻落得皇帝跑路的結局，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

他將自己的頭深深埋進雙臂之中，好半天一個字都沒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抬頭看向那個小太監，聲音沙啞的說道。

“陛下帶著杭貴妃和小皇子出宮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小太監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老實的說道。

“真正知道陛下已經從密道離開的人并不多，但不少人都看到了陛下將杭貴妃和小皇子帶走，估計很多人心里都已經有了猜測?！?

聽到這話，于謙眼神銳利的看著那個小太監道。

“你盡快回去，通知東廠廠公王保，就跟他說，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務必要將陛下已經離開皇宮的消息給壓下去，至少要在天亮之前，不能讓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小太監被于謙那殺人的眼神嚇得渾身一軟，可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道。

“大人放心，奴婢一定將這話帶到！”

說完小太監就連滾帶爬的出了營帳，快速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看著小太監慌張離開的背影，于謙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大明難道真的要亡在我的眼前了嗎！”

外面的槍聲炮火聲隆隆作響，震得整個營帳都跟著微微顫抖。

可于謙就好似根本聽不見這些動靜似的，整個人如同失神一般呆呆的望著天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營帳的大門突然又被人敲響。

于謙卻依舊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樣子，絲毫沒有理會的意思。

敲門聲響了一會，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一個身穿黑色軟甲的年輕人就推門走了進來。

“于少保這是在想什么呢，竟然如此出神！”

聽到這個聲音，于謙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去。

“周壽，你....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周壽開玩笑似的道。

“咱們也不過才幾天時間沒見，于少保怎么像是幾輩子沒見過我了似的！”

于謙沒有理會周壽的玩笑話，雙眼一紅激動的上前拉著周壽的胳膊道。

“周壽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只要有你和你的護衛營在，大明就還有希望?！?

但周壽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又讓興奮中的于謙神色瞬間又萎靡了下去。

“于少保你可能是誤會了，我這次只是一個人回來了！”

于謙聞言先是一愣，但立馬就明白了過來。

“你是為了陛下派人圍攻周家的事情回來的?！?

周壽也沒有隱瞞直接點了點頭道。

“沒錯，我的確是為了這事回來的！”

于謙聞言神色糾結的道。

“周壽，圍攻周家的事情的確是陛下的錯，可現在京城岌岌可危，整個大明恐怕就只有你才能解決這個危機。

你有什么不滿，難道就不能等到解決了眼下的危機再說嗎！”

聽到這話，周壽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了下去。

如果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一直都非常敬重的于謙，他可能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什么叫不能等到危機過去再說，這是一個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沉吟片刻之后，周壽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道。

“于少保，我知道你說這些是不忍看到百萬京城軍民受到蒙古人的屠戮。

我今天來見你也是為了解決這件事來的，但你若是希望我能原諒陛下今天對我做的事情，就不要白費心死了。”

“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我早就有了對付蒙古人的辦法，想要擊退甚至是全殲了城外的十幾萬蒙古人，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動動嘴皮的事情。

但我做這些只是為了京城的百姓，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

“還有就是，從今天開始，我周壽就和大明沒有任何關系了，大明將來如何，也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于謙隱隱從周壽的話中聽出了，他似乎想要背叛大明的意思，心中止不住的咯噔一下，連忙勸說道。

“周壽，我知道你心里很生氣，但陛下終究是陛下，他就算有萬般不是，咱們作為臣子的也決不能做出什么讓天下人唾罵的事情??！”

但還不等于謙的話說完，周壽冷漠的一抬手道。

“夠了！

或許在你的眼中，不管陛下犯了任何錯誤，只要能及時悔悟就是可以原諒的，但這種事在我這里行不通。

而且我已經決定的事情，這世上沒人能改變。

告訴你這些，不是我想讓于少保你來當中間人說情的，而是我想問問你，如果我真的背叛了大明，于少保你是打算站在陛下那邊呢，還是站在我這邊！”

于謙瞧他這話不像是在說笑，臉色連續變化好幾次，卻始終不發一言，似乎是不想就這個問題發表任何看法。

見狀周壽也不在逼迫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道。

“我知道于少保你一時間難以做出決定，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至于現在嘛，不知道于少保是否有空，跟我一起去看一場，震撼世界的‘焰火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