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步步緊逼
- 宋血
- 溫馨之旅
- 1692字
- 2025-05-29 00:00:00
第七日的夜比往時更沉。
白日的玄色軍服浸了夜露,貼在后背上發涼。
他貼著禁軍南營的土墻,耳尖動了動——巡夜的梆子聲在百步外,兩個軍漢的腳步聲混著酒氣撞過來。
他縮身鉆進夾竹桃叢,指甲掐進掌心,直到那兩人的罵罵咧咧聲飄遠,才摸出腰間的匕首挑開窗紙。
這是營中典庫的偏房,白日記得老養父說過,軍餉賬冊向來藏在最陰潮的地方。
他摸黑觸到墻角的樟木箱,銅鎖結著綠銹,正要用匕首撬,忽然聽見頭頂房梁“吱呀“一聲。
冷汗順著后頸滾進衣領。
白日屏住呼吸,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見梁上垂著根繩子——是防賊的機關。
他反手扯住木箱上的麻繩,在繩子繃直的瞬間撲進陰影里。“啪“的一聲,梁上的銅鈴炸響,他借著鈴聲蓋過的剎那,撬開木箱,指尖觸到一疊浸了油的紙頁。
“軍糧折銀冊“五個字刺得他眼眶發疼。
老養父就是為了這冊子被灌了啞藥,最后咳血死在他懷里。
白日把紙頁往懷里塞,聽見院外傳來喝問:“誰?“他踹開窗子躍出去,軍刀擦著耳尖劈在墻上,火星子濺在賬本封皮上,他咬著牙撞開追來的士兵,直到跑回西水門竹器行的暗室,才發現掌心里全是血。
“五條。“林縛接過賬本時,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
他借著燭火翻頁,蔡京的私印在“軍糧折價“一欄蓋了七次,最后一頁還沾著暗紅的血漬——是白日養父的血。
“老師。“白日扯下染血的衣袖裹手,聲音發啞,“夠不夠?“
林縛拍了拍他的肩,沒說話。
窗外傳來更漏聲,三更梆子剛響,竹簾一挑,青田晃著串銅錢進來,發間還沾著星屑。“蔡攸要動太學了。“他把銅錢往桌上一撒,卦象盤成蛇形,“辰時三刻,五城兵馬司的人會堵在太學門口,說是查私藏兵書。“
林縛的手指在賬本上頓住。
太學藏書閣里還藏著蔡攸通敵的密信,若是被搜走......他轉頭看向安營,那少年正蹲在炭盆邊烤火,指尖捏著半塊焦黑的木片——是前日燒了蔡京黨羽的偽契。“安營。“
安營抬頭,眼里淬著冰:“我去。“
“后巷的枯井,第三塊磚下有個陶甕。“林縛從袖中摸出鑰匙,“把蔡攸的密信和這軍餉冊都放進去,天亮前要辦妥。“
“得令。“安營把鑰匙往嘴里一含,人已經翻上了房檐。
月光照著他躍動的身影,像道追著黑夜的箭。
小蓮是在卯時敲開竹器行門的。
她發辮散了半條,懷里的藍布匣子撞得胸口發紅,一進門就把半塊芝麻餅拍在桌上:“我在樊樓聽見兩個鹽商說話!“她喘得厲害,“蔡京派了人去潤州,帶了二十車金葉子,說是要......要堵轉運使的嘴!“
林縛的瞳孔驟然收縮。
潤州轉運使是新上任的清官,前日剛上折子參了兩樁鹽引貪腐案。
他抓起案頭的狼毫,在紙上游走如飛:“青田,你去聯絡潤州的漕幫;白日,你帶兩個信得過的兄弟守住轉運使宅門——“
“老師。“青田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朝會定在明日巳時。“
林縛的筆停在“彈劾“二字上。
系統界面浮現在眼前,罪證錄的數字正在跳動:司諫階100條,殿中階300條,侍御史階600條......此刻已累積到587條。
還差13條,就能解鎖先斬后奏的權限。
“夠了。“他把寫滿彈劾條款的紙頁疊成方勝,塞進烏木匣里。
匣底壓著父親的血書,“天下不亡,漢心不滅“八個字已經褪成淡褐,卻依然刺得他心口發燙。
“蔡攸會在朝會上動手。“白日突然開口,他摸了摸腰間的鐵尺,“我今日在御街看見他的親衛換了玄甲,是當年對付李綱的那批人。“
“那更好。“林縛笑了,手指撫過腰間的御史劍。
劍鞘上的“執劍御史“四個字被他摸得發亮,“他越急,破綻就越多。“
窗外傳來賣花擔子的吆喝:“梔子花——白得賽月亮嘞——“小蓮扒著窗沿望出去,忽然壓低聲音:“蔡家的馬車過了州橋,車簾沒拉嚴,我看見里面堆著......堆著繡春刀。“
林縛把烏木匣往懷里一收。
晨霧漫進竹器行,沾在他青衫上,像層薄霜。
他望著案頭跳動的燭火,想起七日前那個月光下的夜晚,小蓮手心的溫度還留在劍鞘上。“宋可亡,天下不可亡。“他輕聲說,這一次,聲音里有了刀出鞘的清響。
明日巳時,大慶殿的丹墀上,會有把劍要斬開這人間的濁。
而此刻,蔡攸的親衛正在御街盡頭勒住馬,繡春刀的寒光映著他發青的臉。
他望著太學方向飄起的炊煙,捏碎了手心里的密報——林縛,你以為能躲得過?
明日朝會,便是你的死期。
林縛不知道這些。
他只知道,當第一縷陽光爬上汴梁城墻時,烏木匣里的彈劾文書,已經吸飽了晨露的濕氣,像塊燒紅的鐵,燙得他心口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