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緒干脆套上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到隔壁，把李峰叫了出來，對他宣布：“緊急集合，加練。”

不管程緒心情如何，緊急集合向來是家常便飯，李峰沒有半句怨言，迅速換上訓練服，立刻去敲響了集合鈴。

而隨后跟李峰一同出現的王剛瞥了程緒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隊長，您這么做不太合適。”

程緒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爭辯，徑直下樓去準備集合隊伍。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龍牙一隊的全體隊員在宿舍樓下昏黃的燈光中集合，當隊長下令要去訓練時，無人發出一句怨言。由于夜色太深，誰也看不見隊長眼下濃重的黑眼圈，因此除了程緒自己和在走廊里瞥了他一眼的王剛，誰都不知道這次的突然集合只是因為隊長煩躁得無法入睡。

不過，就算是原本一無所知的人，在聽到程緒不知第幾次沖著張磊大吼，“干什么呢？把你那慢吞吞隱藏實力的臭毛病給我收起來，動作快點！”之后，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都能感覺到程緒的異常。大家在心里再次確認，這兩個人似乎并沒有因為共同執行過任務而改善關系，甚至，他們的關系似乎越來越糟了……

然而，能私下議論的時間僅限于開始階段，僅僅半天的訓練下來，大多數人就再沒有精力去胡思亂想。一天的訓練結束后，每個人都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盡管一天里并沒有泅渡項目，但全都渾身濕透，仿佛能聽到身上水滴答作響的聲音。

訓練一結束，幾乎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直奔澡堂。只有張磊，站在人流中抹了抹額頭的汗，又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天，然后避開人流，走向了另一個方向。程緒沉著臉，盯著張磊離開的方向，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晚上七點多，程緒拿著洗漱用品，走進澡堂。脫下衣服，關上柜門，程緒拿著東西走進內堂。

張磊站在中間的一個花灑下，正閉著眼睛洗頭。

程緒露出一抹懶散的笑容，朝張磊走去。

“嗨，你也在啊？”程緒打開張磊隔壁的花灑，特意跟張磊打了個招呼。

張磊聽到聲音，扭過頭來睜開眼，兩只手還揉在頭上，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隊長。”張磊隨意地叫了一聲，一邊繼續揉搓頭發，一邊等著看程緒打算做什么。

程緒的視線往下稍稍移了移，突然皺起眉頭。

在張磊的腰側位置，有一道大約一指長的傷疤，從腰側向內延伸。程緒伸出手搭上張磊的側腰，拇指摩挲地按在傷疤上，輕聲問：“怎么弄的？”

張磊愣了一下，雖然一時覺得程緒按的地方不太對，但也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淡淡地回答，“炮彈碎片劃的，不是什么大事。”

程緒抬頭看了他一眼，“再偏一點，你就廢了。”

張磊皺了下眉，把他的手推開，“戰場上沒有那種假設的事。”

稍作停頓，張磊轉頭端詳程緒，同樣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您身上的傷痕也不少。”

程緒被他嚴肅的目光看得微微晃神，但很快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并非來此與張磊懷舊。隨即，他以更加不正經的態度上下打量張磊，還猥瑣地伸手捏了捏張磊胳膊上的肌肉，搖頭道：“張磊你這可不行啊！全身上下細皮嫩肉的，就這么一處傷痕還藏在這種地方，嘖嘖。”

張磊皺了皺眉，不太喜歡與不正經的程緒交流，于是默默地轉過身，繼續他的洗浴。洗完后，張磊收拾好東西，冷淡地對程緒說了句“隊長我先走了”，便拿著洗漱包，無視程緒的存在，徑直離開，留下程緒一人在空蕩的澡堂里暗自懊悔。

因為沒能與張磊交談，程緒索性第二天又來到澡堂堵張磊。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以為張磊必定在場，卻發現澡堂里竟然空無一人。

程緒已經脫下衣服，獨自一人郁悶地望著空蕩的澡堂，憤怒地打開花灑，任冷水從頭頂肆意流下。

盡管沒見到張磊，程緒確信他還未到來，于是決定較勁，不離開，打算一直等到張磊出現。

果然，大約半小時后，張磊推門而入。

程緒樂呵呵地迎上去，問道：“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晚？”頓了一下，程緒自知之明且毫不掩飾地問：“不會是為了躲我吧。”

張磊無語地看著程緒，有些疑惑他為何如此喜歡在澡堂堵人。

“隊長，您找我有事嗎？”

張磊直截了當地問。

程緒想了一下，笑著問，“張磊啊，我想問你，你有女朋友了嗎？”張磊偏了下頭，盡管在問的時候他考慮了無數種程緒可能找他談的問題，卻萬萬沒想到是關于這個。很老實地，張磊搖頭，“沒有。”

程緒一臉笑容可掬，“那就太好了，隊長給你介紹一個怎么樣？”張磊聽著這仿若天方夜譚似的提議，卻不由深深疑惑起來。

他不認為這是程緒為了拉近關系而采取的策略，畢竟程緒是個有自尊的人，在他直接拒絕了程緒之后，他認為程緒不會繼續試圖與他建立聯系。然而，程緒提出要為他牽線搭橋，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讓他感到困惑不已。

張磊很謹慎地仔細看了程緒的表情，然后問：“隊長，您這是什么意思？”

程緒一臉納悶，“什么‘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心想要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啊。你說我們這種人，一天到晚在軍營里，也沒什么機會能見到外面的那些漂亮小姑娘，就算嘴里不說，可誰不想找一個呢？你說對不對？放心，你的這件事情就包在隊長我身上了，完全不用你擔心，好吧？”

張磊審視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全然不給面子地回應，“謝謝隊長，我不需要。”

說著，張磊要往里走，程緒趕緊一把拉住他，死皮賴臉地道：“怎么能說不需要呢，不用害羞嘛，這件事情就這么說定了啊。”

張磊皺眉，“我真的不需要，隊長。”

程緒沉吟了一會兒，“那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不過呢……我畢竟也是好意……待會兒我在我房里等你，你要是改了主意呢，就來。當然不來也行，不過以后出任務的時候呢，別求著我帶你去，明白了嗎？”

程緒說完，也不理張磊的反應，邁步就往外走。

張磊擰著眉，怎么也沒想到以程緒的性格竟然會把這種事兒跟任務掛鉤。

可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卻是怎么也沒想明白，究竟他有沒有女朋友，跟他能不能出任務又有什么重大的關系？

到底，張磊還是去了程緒的房間。

他費盡心思留在龍牙，就是為了在這里干出一番事業。但如果程緒以后出任務都不帶他，那他就算留在這兒，也只是在虛度光陰。

依靠自己的實力是一回事，但有沒有機會展現自己的實力則是另一回事。

然而，程緒這樣的強迫還是讓張磊心里有些不痛快，因此當他走進程緒的房間時，臉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程緒讓他進來，然后默默地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這一次他的手段有點過火了，超出了一個隊長應有的行為。把張磊按在電腦前坐下，程緒笑容滿面地問：“渴不渴，我先給你倒杯水。”

說著，程緒也不等他回應，就自顧自地拿了杯子倒好水，遞到張磊面前。

張磊接過來，看著程緒打開電腦，點開桌面上的一個文件夾，調出里面的圖片。

“看，各種類型的美女應有盡有，你可以挑你喜歡的類型，慢慢選沒關系。”

張磊瞄了一眼，里面的照片有上百張，忍不住好奇地問：“隊長您從哪里收集的這些？”

程緒笑道，“我媽收集的，她隔一段時間就給我發一批，我都沒看過——”頓了一下，程緒覺得有點說漏嘴了什么，就厚著臉皮笑道：“就等你來挑呢。”

張磊神色淡淡，“隊長您自己都沒交女朋友，那為什么非得逼著我交不可？”

程緒被問得有些無言以對，畢竟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沒道理，只得硬著頭皮道：“隊里有女朋友的少嘛。我要是一找，被他們知道肯定得嘲笑。我先把你推出去，讓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這不就沒人注意我了嘛。”

“嗯。”張磊點了下頭，面上像是接受了程緒的解釋，但心里卻一點也不信，不過自己也怎么都想不出其他能讓程緒如此為他私事操心的理由，也就只能假裝信了。

不過任程緒默默地尷尬地翻了會兒照片，張磊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道：“隊長您以前還干過比這更愚蠢的事嗎？”

程緒抽了下嘴角，無言以對，只能在心中自郁悶。就在不久之前，還是他擠兌張磊，讓張磊無話可說呢，怎么這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倆就顛倒了個兒，成了他矮張磊一截？

程緒咬了咬牙，就算風水輪流轉，也不帶轉得這么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