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卞和鐲
- 古物奇譚(共3冊)
- 綠橋喬
- 7887字
- 2024-12-18 15:42:19
車子停在了一棟別墅外,子剔透打了車燈,高大森嚴(yán)的鐵門就開了,兩條訓(xùn)練有素的純種牧羊犬昂著頭迎接他們的到來。
“這是你家?”翡翠有點(diǎn)忍不住地問。
“錯了!”
聽他這么說,翡翠放下心來,但又不禁想,那這里究竟是哪兒?
“這是我父母的家!”子剔透回過頭來,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里更多的是深情。
翡翠臉一紅,低下了頭,良久才開始抱怨:“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我可沒答應(yīng)你的求婚,不需要見家長!”
子剔透知道,只有當(dāng)她感到無助時,才會如此偽裝自己。他輕輕地握住了翡翠的手:“只是要你還那兩百萬的人情,別瞎擔(dān)心?!闭f著愛憐地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他的動作那樣自然,沒有絲毫虛偽和造作。
冷翡翠,你千萬別讓這情場老手騙了!翡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那你到底想如何?”她忽然不耐煩起來。
“好,你別慌。是我母親逼婚,我不想去相親,所以想讓你假扮我女朋友!”
“哈!”翡翠忍不住笑了起來。
子剔透也不發(fā)作,只是無所謂地笑笑,完全不理會翡翠的嘲諷。
“你別得意,我媽可挑剔了,不見得你能討她喜歡?!?
等車停在了車庫,下了車,他才嘆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貼著他的臉。
這樣有錢的英俊男人也會有這種煩惱嗎?翡翠心想,歪著腦袋看他:“你帶過很多女人去見你媽媽嗎?都被拒絕了?”
他靠在車門上抽起了煙,煙霧繚繞。
站在一旁等候的翡翠冷得直搓手,心里暗暗叫苦。
“一個出身名門,多金又年輕的英俊單身男人,別人想到的盡是風(fēng)花雪月、紙醉金迷的曖昧風(fēng)光?!彼D了一頓,煙灰蓄了長長的一截,他手一抖,無聲地跌落,“在我身旁停留的女人,再美也只是因為金錢,一種交易,誰會在乎真心?相親的,總是達(dá)官貴人或者富翁巨賈的女兒,卻沒有感情,只有家族利益的糾纏?!闭f完,他深深地看向翡翠。
翡翠移開了視線,淡淡地說:“每個人都會有煩惱,你豐衣足食已經(jīng)是很幸運(yùn)的了?!?
子剔透又恢復(fù)了他浪蕩的天性,邪邪地一笑,瀟灑地把煙頭扔進(jìn)一旁的鐵桶里,那弧度很完美。
他伸出手,翡翠輕輕挽起他,走過冬季落滿白雪的松林和結(jié)了冰的花園小池,一直走到如歐洲古城堡一般的別墅大堂正門。
那對牧羊犬緊跟其后,步子邁得十分優(yōu)雅。翡翠的表現(xiàn)倒也得體大方,攙扶他的手也不發(fā)抖,反而更像是這里的主人。
門開了,一排穿著西服的男子在門口迎接。大廳里站著許多人,全是名流才俊。翡翠微微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歡過分熱鬧。
她靠近子剔透,輕聲說:“你怎么弄了這么大的排場,不是應(yīng)付你母親的嗎?怎么變成了俱樂部?”
“我也想知道呢!”子剔透也很是懊惱。
翡翠抬頭,正對上他那無辜的眼神,只得無奈地跟著他往前走,心想這場宴會后,全校的人都會以為她傍上了大款。電視臺的人也會笑她,還有顧玲瓏,不知道他會怎么想。翡翠只覺得越想越頭疼。
子剔透見她皺起了眉,臉色發(fā)白,急忙扶她坐下。
“怎么了?”子剔透接過旁人遞過來的一瓶藥油,當(dāng)眾為她按著兩旁太陽穴。翡翠低聲說了句謝謝,接過藥瓶,自己涂抹起來。
子剔透和翡翠這時才發(fā)現(xiàn)遞藥瓶的是簡影,頓時一愣。也對,這種社交場上又怎少得了他。他說:“翡翠,你頭痛又犯了嗎?定是吹了涼風(fēng)!”
“多謝簡先生關(guān)心!”翡翠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機(jī)械式的笑容里沒有半分誠意。
“簡世兄好久不見,多謝關(guān)心了。這是我未婚妻!”
翡翠與簡影聽了皆是一愣,翡翠捏了捏子剔透的手臂,子剔透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先騙著我媽。我媽說今天不把女友帶來訂婚,她就要我下星期和她指定的對象結(jié)婚!”
“邁巴赫!”翡翠氣得用力掐他,可她現(xiàn)在已是身不由己了。翡翠感到一陣陣悲哀,覺得自己被騙了。
一旁的簡影如被針扎了一般,看著翡翠與子剔透此時眼中只有對方的親密耳語,于是悄悄退下。他走到了露臺上,孤獨(dú)地喝著悶酒:“翡翠,最愛你的人始終是我,但你卻不再給我機(jī)會了嗎?”
紅色的葡萄酒倒映著他英俊的臉,眼里的所有情感隨著一飲而盡的酒一起消失。他把杯子舉在半空中,看著空中的它命運(yùn)只能由自己掌控,剎那的快感讓他興奮。杯子劃出了優(yōu)美的線條從二樓摔下,破碎的聲音被大堂里歡樂的聲響所掩蓋……
音樂一下子停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二樓。一個雍容華貴的美麗婦人挽著身旁同樣美麗的年輕女子緩緩下樓。那貴婦人身穿一套得體的白蘇旗袍,只是七分袖口邊上各有兩株水紅的花朵?;ǘ浜芴貏e,襯著白色顯得清新淡雅。
“媽!”子剔透拉著翡翠迎了上去。
翡翠心中一緊,覺得有種奇怪的熟悉之感,但這個時候可不能失了禮數(shù),于是大方上前行禮,溫婉地說道:“夫人好,匆忙而來,也忘了備禮,讓夫人見笑了!”她抬起頭一看,仿佛時間停了,血液也凝住了。
“我是不是在做夢?”翡翠話一開口就覺得不妥,連忙補(bǔ)充,“竟然有這么年輕漂亮的媽媽!”
子夫人聽了果然很高興,開懷地笑著說:“人來了我就很高興了,哪還要什么禮。不要那么見外,就跟著剔透叫我媽媽吧。我看著你很是喜歡,今晚就先把婚訂了吧,沒想到這小子倒是好眼光!”子夫人愛憐地看著兒子,子剔透也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陪著。
翡翠聽到他母親這樣說,急得在背后猛掐子剔透。
子剔透笑言:“今晚我訂了婚,媽媽以后就該放心了吧,翡翠確是個好女孩!”說完一臉壞笑地?fù)н^翡翠的細(xì)腰。
到了這一步,也唯有先演著戲了,翡翠苦笑道:“剔透最惦記媽媽,特意為媽媽準(zhǔn)備了禮物,不像我這般粗心!”
子剔透對翡翠演的戲很是滿意,立即從西服內(nèi)袋里取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了子夫人。
那是一枚精致的胸針,子夫人看了很高興,于是拉著大家入席。
年輕人自是坐一桌的,而且這些名門望族多數(shù)都有生意上的來往,讓他們自行就座,方便他們自由地洽談業(yè)務(wù)??梢哉f,這也是一個小型的商業(yè)宴會。
翡翠并非小家子氣的女孩,談吐舉止優(yōu)雅大方,和子夫人很投緣。子家的商業(yè)伙伴——莊家的人坐在子剔透身邊,翡翠與子剔透分坐在子夫人兩旁。
莊家來的是一男一女,都穿得很素白,尤其是莊小姐一身素縞,頭上只夾著很樸素的白色夾子,應(yīng)是有親人過世不久。莊先生和子剔透閑聊間談一筆古董生意。
翡翠體貼地為子夫人夾菜,她看得出子夫人的喜好,專挑子夫人愛吃的,哄得子夫人很開心。
翡翠注意到方才扶著子夫人下樓的美麗女子就是上次挽著子剔透的那位,她正打量著自己。翡翠對她友好地點(diǎn)頭微笑。
那女子見翡翠大方得體,毫不介懷,于是站起來要給她敬酒。
翡翠也款款站立,舉杯相敬。
“剔透果然好眼光!”那女子溫柔一笑,先飲為敬。
“謝謝!”翡翠也一飲而盡,傾了傾杯口,沒留下一滴,以示自己的誠意。
那女子笑著坐下來,看樣子她并不是要為難翡翠。
“翡翠,我哥從沒這樣愛過一個女人。”
翡翠心里一緊,筷子掉到了桌上。一旁正在談生意的子剔透馬上走到她身旁道:“怎么這么不小心?”還體貼地讓下人換過一雙筷子,親自遞給她,在她耳旁低聲說,“是不是子靈透欺負(fù)你了?”邊說還邊向妹妹瞪眼睛。而子靈透卻一臉委屈,刮著臉蛋,意思說他不害臊。
“沒有,你快過去吧!”翡翠輕輕地推他。子剔透一笑重新走回座位。
坐在角落里的簡影看著這一切,手中端著紅酒,翡翠溫柔的神色讓他的心一陣痛,不小心將紅酒灑在了衣服上。
“翡翠啊,多吃點(diǎn)菜!”子夫人親自為她夾了菜。
“媽媽,你也多吃點(diǎn)!”翡翠含笑吃著碗里的菜。等湯端上來,翡翠大方地起身為子夫人盛了一碗湯。子夫人在一旁看著,早已眉開眼笑。
看著子夫人對自己那么和藹,翡翠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靠近她,或許就能解開困擾自己的那些謎團(tuán)。
閑聊間,翡翠提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子夫人聽了很感興趣,還說有機(jī)會一定要去拜訪翡翠的父母。翡翠只好尷尬地答應(yīng)著。
關(guān)于父母的一些事,因著子夫人婉轉(zhuǎn)地問起,她也就委婉地表明祖家是書香門第,如今父親涉足政界,也有自己的家族生意,母親也是名門之后,自己的家庭雖不及子家富有,但也不失身份。
這時,子剔透起身把椅子搬到了翡翠與子夫人中間,按著子夫人的手,帶著幾分醉意地笑道:“媽媽怎么當(dāng)起警察來了???”
子夫人從旗袍的開襟處抽出手帕掩口而笑:“越來越?jīng)]有規(guī)矩了?!?
“媽媽,你頭發(fā)亂了?!膘`透提醒。
翡翠把手輕搭在子夫人的手上說:“媽媽,我?guī)湍闶崂戆?。?
子夫人笑著說好,于是在翡翠的攙扶下上了樓。
一旁的子靈透對哥哥眨著眼睛笑,走過來和子剔透干杯:“哥,這個冷翡翠真是不錯,以前那些跟她沒法比!”
子剔透笑了笑,沒答她話。翡翠確是個討人歡喜的女子,不愛慕虛榮,才貌雙全,這樣的女子現(xiàn)在很難找了。子剔透想起了幾日前,她在學(xué)校新年晚會上的表演,當(dāng)時她唱昆劇,甩水袖時的一顰一笑,眼神靈巧委婉,聲聲鶯啼,那一刻,她的那種獨(dú)特的氣質(zhì)讓他著迷。
“哥哥?!弊屿`透見他拿著酒杯出了神,于是推了推他。
子剔透這才回過神來。
翡翠幫子夫人綰著發(fā)髻。她的手很巧,先把子夫人的頭發(fā)梳順,再絲絲綰起,眼神專注,話也不多。終于,發(fā)髻盤好了,翡翠選了一根很簡單的檀木珍珠發(fā)簪把發(fā)髻固定。
子夫人對著鏡子照看了一遍,很滿意,笑著握住翡翠的手說:“翡翠,你真是個乖巧的女孩!”
“媽媽過獎了!”她仔細(xì)地為子夫人把額間碎發(fā)整理好,配上子夫人的妝容,更顯精神。
“翡翠,我看得出剔透很愛你!”子夫人拉著翡翠坐下。
翡翠低著頭,陷入沉默,不知該怎樣向子夫人解釋。
“伯母,我——”翡翠還是改了口,卻不知如何把話說下去。
“我知道。”子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翡翠,剔透從來不帶女孩回家的,更別說見父母了。他爸去得早,是我把他寵壞了??晌铱吹贸?,他對你是很認(rèn)真的!”說著,她把手指向桌面上的一對精致的銅鏡,正是那對從顧玲瓏那兒買來的古銅鏡。
“那傻孩子得到了這對鏡子高興得著了魔,每天捧著、看著,以前他很少回這里,但這段日子總是安靜地留在家中陪我!”
“伯母……”翡翠微微皺起了眉頭。
“乖孩子,叫我媽媽。翡翠啊,于是我就用激將法,他終于忍不住把你帶來了。他定是讓你假扮他女友吧?”
翡翠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隱瞞子夫人。畢竟,沒有人比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子女,子夫人又怎么看不出子剔透想的是什么呢。她輕輕嘆了口氣。
“那傻孩子,他不想做的事是沒人強(qiáng)迫得了他的。我還知道,簡家后來愿出一千五百萬購買這對鏡,他卻怎么也不肯賣。我問他原因,他也不答。問急了,他才說那是他心上女孩的物件,別人出再多的錢,他也不會賣?!弊臃蛉宿D(zhuǎn)身站起來,從保險柜里取出了一個非常精美的木制錦盒,那淡淡的味道,竟是上等的沉香木的香味。翡翠心想,這定是個無價之寶。
“你可聽過和氏璧的故事?”
也不等翡翠答話,子夫人就自個兒往下說起來。傳說和氏璧是“歲星之精墜于荊山,化而為玉”,至東周春秋,楚人卞和在荊山見一只美麗的鳳凰棲于青石上,悟到“鳳凰不落無寶地”,斷定這青石必是寶物,所以三次獻(xiàn)寶,終使和氏璧得見天日。
前兩次獻(xiàn)與楚王,因?qū)m廷鑒玉高手?jǐn)嘌赃@只是凡石,而被砍斷了雙足,卞和市集抱玉而哭,言此是瑰寶,直至流出血淚,終于感動了楚文王。命玉匠剖開,果然是驚世美玉。子家工匠知道,這塊寶玉一旦面世,世間就會有大的變動。
果不其然,此后兩千多年的歷史中,此玉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無數(shù)決定天下格局的大事都圍繞此玉展開。寶玉代代相傳,由趙國到秦國,再由秦國回到趙國,最后到了秦始皇的手上。
始皇巡游之際,洞庭湖江風(fēng)大作,后沉和氏璧以震水里江龍神祇,后來和氏璧給始皇托夢,讓他派人把自己尋回宮中。
再后來,和氏璧傳給漢文帝、景帝、武帝……又至東漢光武帝、明帝等。而后,孫堅從光芒四射的水井中拉起一溺死的宮女,那宮女抱著的盒里裝的正是和氏璧。
到孫堅戰(zhàn)死,和氏璧輾轉(zhuǎn)落到曹操手上,后來傳西晉、東晉、宋、齊、梁、陳,直到隋滅南陳,遍搜陳宮,卻找不到陳主所藏的和氏璧。
其后,唐太宗得到和氏璧,傳唐高宗、玄宗、肅宗、武宗等唐朝各代皇帝。五代十國時,天下大亂,后唐李從珂攜璽登上玄武樓自焚,從此歷史記載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和氏璧就不知下落了……
而后,在宋、元、明有零星關(guān)于和氏璧的記載。明太祖遣徐達(dá)入漠北,追擊遁逃的蒙古皇族,以期得到傳國玉璽和氏璧,最后還是空手而回,這是歷史上最后的有關(guān)傳國玉璽的記載。
其實(shí)從宋開始,國運(yùn)就衰敗而下,到了明朝,封建制已經(jīng)走向沒落??梢哉f和氏璧是通靈寶玉,它有自己的靈性和獨(dú)立生命。它包含了宇宙萬物的所有正陽之氣,是陽剛之玉,威力極大。相傳得和氏璧者得天下,那是因它本身秉承的浩然正氣,能扶正祛邪。有道之人得到它,它就會助其統(tǒng)一天下,結(jié)束戰(zhàn)亂,惠及萬民(如唐太宗李世民);奸邪之人得到它,就會受到懲罰;亂世之人得到它,那它就會自己選擇主人(如孫堅得到它卻不得善終,終究還是流向了將回歸晉的曹魏)。
聽完了子夫人的講述,翡翠陷入了沉思。突然,手腕上傳來一陣疼痛,如冰針雪劍刺著自己的手腕,又如熾烈火燒,疼痛難忍。
翡翠大駭,低頭一看,手上竟套了一個通體盈白的鐲子。這玉料是何物,連她也不敢隨便下定論。玉鐲在燈光照射下發(fā)出如血的紅光,隨著手的動向,光線的流動而折射出五彩的光。正面看仍是如羊脂的白,上面有用幾條陰線勾勒出的模糊龍形,十分靈動,栩栩如生。這溫潤軟玉,竟有和氏璧的影子——底色微帶了點(diǎn)藍(lán),如蔚藍(lán)的海搖曳生輝,但又不像藍(lán)田玉。時而隱現(xiàn)出青蔥透明,又非岫巖玉,那羊脂白一樣的溫潤質(zhì)感像極了和田白玉,但又不是。紅山玉、良渚玉,所有的都想到了,仍無法確定。翡翠臉色變得蒼白,幾近虛脫。
“這是兩千六百年前的卞和鐲!”子夫人慢慢說出了“卞和鐲”這三字。而翡翠已是全身一震,一股腥甜涌向喉頭。
卞和鐲、和氏璧、宮墻之畫,還有似曾相識的子夫人,翡翠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了危險之中……
玉鐲仿如生了根一般,翡翠怎么脫都脫不下。翡翠抬眼看向子夫人,眼光里有許多疑惑。子夫人慢慢從實(shí)木椅上站起身,那和善的笑容早已不見,只有一臉深沉。她站到翡翠身后,拿起梳子為翡翠輕梳著頭發(fā)。
翡翠的長發(fā)很美,烏黑而有光澤。子夫人為她綰的是一個很特別的發(fā)式,簡潔中又顯高貴。同樣也只插了一根樸素的黑檀水潑紋木簪。翡翠驚恐地發(fā)現(xiàn),鏡子里面站在自己身后的竟是那個追魂的女鬼!
翡翠幾乎無法呼吸,身后有一雙手在她的脖子上一點(diǎn)點(diǎn)收縮。她來奪命了嗎?但為什么選自己?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事?
“翡翠,”子夫人搖晃著翡翠,“醒醒,你怎么了?”
翡翠睜開眼。自己剛才做了噩夢?但為什么脖子上有勒出的淡淡紅印?再看向子夫人,她還是那么和藹、那么從容,仍孜孜不倦地講著她的故事:“翡翠,這是當(dāng)初剖開和氏璧時所留下的碎料,只因它有一點(diǎn)瑕疵,所以卞和放棄了它。你看?!闭f著輕柔地抬起了翡翠的手,手上的玉鐲有一點(diǎn)很細(xì)小的緋紅。整只鐲子是羊脂白,它五顏六色的光澤是要在不同的角度和光線下才能看見,但只有這一點(diǎn)是真實(shí)的紅色。
在今天,這點(diǎn)緋紅叫皮色,與秋梨皮、虎紅皮、橘黃皮、橘紅皮,還有黑色、綠色等等的色皮都是上品,但在那個時代,卻被當(dāng)作瑕疵來處理。這樣的國寶是不可能用金錢去衡量的了,翡翠開始懷疑起子家的真實(shí)身份。
“翡翠,我們是楚宮廷玉匠子氏的后人,所以我們才會有這對驚世鐲子。當(dāng)年和氏璧的信息都留在了這棄玉料里,這點(diǎn)紅是鐲子紋飾上龍的眼睛。它因這瑕疵而被卞和丟棄,但玉匠留下來并制成了這對玉鐲,取名為卞和鐲?!?
子夫人又拿出了另一只卞和鐲,燈下細(xì)看,這只玉鐲真的是白玉無瑕,全無紋飾。只要是玉,哪怕是頂級的玉都會有瑕疵,只有這一對存世的卞和鐲一點(diǎn)瑕疵也沒有,可想而知那和氏璧是如何的精美絕倫!
“翡翠,我看得出,你對我家剔透并非無心,所以我自作主張幫你戴上。我不逼你,只因你與這鐲子有緣分,所以哪怕最后你離開剔透,這鐲子仍是送你的。我相信剔透他是不會反對的。”子夫人忽然握住了翡翠的手,流下眼淚,“翡翠,原諒我,我只是太愛剔透了,我不想他受到傷害,所以不問你意見就為你戴上,但我絕不勉強(qiáng)你與剔透的交往,你依然可以忠于自己的感情?!?
“媽媽放心,我會和剔透說的,我絕不傷害他!”
“真的?”
“是的,媽媽?!濒浯渲雷约簩ψ犹尥覆⒎菬o意,但總覺得與他相處時間不長,此時她心煩意亂,但也不好拂了子夫人的意。且這手鐲一天未除下,還是不要決裂的好,自己總不能砍了手取出鐲子還他子家吧。
由于待會兒還要舉行舞會,所以子夫人讓翡翠換上了舞裙。
鑲有鏡子的穿衣柜樣式古樸,打開衣柜,里面有許多漂亮的衣服。子夫人和子靈透的衣服放在一起,都是頂級的晚裝。翡翠獨(dú)獨(dú)看中了一套寶藍(lán)色無袖高領(lǐng)后背鏤空式的旗袍,剪裁上用了中西合璧的手法,下擺收起呈魚尾形,心窩正中開了一道及肚臍的菱形邊,碎鉆鑲嵌其上,燦爛得猶如夜空中閃亮的繁星。
子夫人微笑著拿出來:“這是設(shè)計師做給靈透的,但與她氣質(zhì)不稱,她從沒穿過?!?
子夫人讓翡翠穿上,贊她這樣高挑白皙,穿起來一定很美麗。
翡翠笑了笑,接過裙子走進(jìn)換衣間。
當(dāng)翡翠再次走出來,全場的人都看呆了!
翡翠美艷得如世上最耀眼的鉆石,她微微笑著,走下樓梯。手上的鐲子將她映襯得更顯高貴。
子剔透走上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翡翠伸出了手,子剔透接過并輕吻她的手背,帶著她旋入舞池。
衣香鬢影莫過于此了,子夫人坐在一旁看著熱鬧的人群滿意地笑了。
“剔透,你去陪伯母跳舞吧!”翡翠盡量讓自己溫柔些。
子剔透看見她手上的鐲子就知道她定是應(yīng)承了母親的心意,很是高興。
翡翠走向露臺,光潔的手臂和頸背在夜空下感到寒冷。她摸著這鐲子又陷入了沉思。這時,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頓感溫暖。
“邁巴赫?”翡翠總愛這樣叫子剔透。她一抬頭,看見的卻是簡影。
她臉色大變。每次見到他,心總是無法平靜下來,有一股怨恨。
簡影遞了一枚小巧的發(fā)夾給她,那是她看中的玉蝶。
是清朝乾隆年間采用琺瑯掐絲鑲和田黃玉的包帶狀玉蝶發(fā)夾。那是當(dāng)年簡家與冷家合作古董買賣時,在香港佳士得拍賣會上拍到的。翡翠一直想要,但簡影說要等她長大了再給她。
原來,他還保留著這枚發(fā)夾。
簡影的手在半空停了很久,但翡翠仍是沒有反應(yīng)。
“這本是我打算等你長大了,我們結(jié)婚時親手為你戴上的?!焙営敖K于開了口。
“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有什么用?”翡翠轉(zhuǎn)身走開,卻被簡影輕輕拉住手。
“你在哭,對嗎?你只有哭了,才會不管不顧地轉(zhuǎn)身離開?!焙営白叩紧浯涞拿媲?,用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在簡影面前,翡翠永遠(yuǎn)是弱小無助的,一如當(dāng)年。
“翡翠……”簡影手撫上翡翠的臉,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翡翠閉緊了眼睛,她多么害怕看著簡影。
“你放開她!”子剔透上前一把拉過翡翠,對著簡影就是一拳。
“不!不要!”翡翠上前攔住子剔透。
“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嗎?”子剔透怒吼。
簡影擦了擦嘴角邊上的血,走了出去。
翡翠看著暴怒的子剔透,哭得更厲害了。
子剔透看著她,覺得無比心酸,只得一把將她摟緊。
翡翠靠在子剔透懷中,這一刻,她心里有了抉擇,于是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子剔透。子剔透心中一喜,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
當(dāng)翡翠和子剔透回到舞池中時,子夫人已經(jīng)命人把訂婚蛋糕推出來了。
翡翠眼神一滯,望著什么失了神。簡影走到了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就那樣深深地看著她。
“影哥哥,長大了翡翠只嫁給你!”
“好,等你大了,影哥哥一定娶翡翠妹妹。”
“你為什么要咬著不放?為什么要看著我們倒閉?”
“問你的好父親吧,要不是他聯(lián)合股東發(fā)起罷免,我爸也不會氣得心臟病發(fā)死在了醫(yī)院!我等了多久才有今天。還有你,整天做那樣的夢,你讓我害怕!你們家都讓我害怕!”
“翡翠!”子剔透搖了搖翡翠,翡翠方從回憶里走出來,她看向他,勉強(qiáng)地一笑。子剔透順著方才翡翠的視線看去,是簡影站在那兒。簡影也正看著翡翠,滿臉陰郁……
子剔透轉(zhuǎn)身把訂婚戒指戴在了翡翠的中指上,翡翠也幫子剔透戴上了戒指。當(dāng)子剔透低下頭想吻她時,她一驚,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子剔透只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她看著他,眼里滿是歉意,他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當(dāng)著大家的面,子夫人宣布把子家的傳家之寶贈與翡翠,并將另外一個裝有卞和鐲的盒子交給了翡翠,并解釋說這只鐲子是傳給孫子的,所以剛才并沒有為翡翠戴上。
禮花在院中綻放,看著滿天的煙火,燦爛卻又短暫……
那晚,她感動了,相信子剔透或許真的是愛她的,但她還是要求子剔透給她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