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德雷克躺在客房的床上,抬頭看著天花板,努力保持清醒。
咚咚咚——門被輕輕敲響。德雷克起身開門,門口站著的是穿著睡衣的白虎。
“怎么了?”德雷克側過身,把彪焱讓進來。
“今晚不是要守夜嘛,我怕睡著……”彪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沒別人吧?來找你聊聊。”
“好啊。”德雷克半躺回床上。彪焱坐到他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貓。
“干嘛這樣盯著我?”德雷克狐疑地摸摸鼻子。難道是之前喝醉了摸他的事情敗露了?
“那個……最近學校論壇上的傳聞,應該給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吧……”彪焱雙爪絞在一起,語氣隱隱有些自責,“很抱歉啊,我應該澄清一下的……不然不會像這樣……”
“這事啊——”德雷克笑了笑,“沒事的沒事的。反正有些閑人,不對,閑獸總是沒事干,不造點謠言總覺得獸生都少了點意義,哪怕你解釋也是沒有意義的,只會被當做狡辯。”
“那就是說你不怪我咯?!”彪焱大喜,飛撲過去,用臉蹭著德雷克。
“我怎么舍得怪自己家人?”感受著毛團的剮蹭,德雷克笑著說。
“舍……舍得……自己家人?”彪焱聽著德雷克的話,原本搖晃的尾巴也不搖了,圓圓的耳朵豎起,異色眼眸露出震驚與錯愕。他看著德雷克的笑臉,心跳莫名變快,臉頰染上一層微不可見的緋紅。
他觸電般從德雷克身上跳開,紅著臉支支吾吾地陷入沉默。
怎么了這是?我說錯話了?德雷克剛想開口詢問,忽聽得自己房門門口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德雷克?”輕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白澤,“沒睡吧,那我進來咯?”
德雷克驚異地與彪焱對視一眼。后者此刻衣衫不整,毛發因為剛剛蹭德雷克而有些凌亂,虎臉隱隱透出紅色……
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彪焱從床上彈射而起,由于貓科動物的肉墊,他落地時沒什么動靜。掃視一圈,他的目光鎖定在床頭的衣柜,風一樣跑過去,藏進衣服堆里。
得虧岐昀家的客房衣柜夠大,客用衣物也不算很多,彪焱這么大只藏進去剛剛好。
衣柜關上的下一刻,門打開了。
白澤已經脫下了正裝,此時只穿著貼身的襯衫。四下打量一下后,他閃進房間,輕輕帶上門。
“怎么了?”微不可見地瞟一眼衣柜,德雷克保持著半躺的姿勢。
“嗯……我怕你睡著,陪你聊聊天。”白澤猶豫一下,還是微微抬起頭,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看是你自己想睡覺。”
“胡扯。”
白澤坐到床頭,金色的雙瞳反射著床頭燈的暖光,眼底罕見地流露出猶豫與掙扎之色。良久,他像是鼓起勇氣一般,深吸了一口氣:“德,德雷克……下午,我哥找了我……”
“嗯,你說過——你哥哥還是我的導師呢。不過,他找你干啥了,敘舊么?”
“他找我,說……說……不是,你別盯著我看啊。”白澤煩躁地撓撓頭發。他的視線游離不定,聲音微微顫抖,感到心跳快得仿佛要撕裂胸腔,感到血氣上涌,這讓他有點頭暈目眩。
“他說……有了喜歡的人……就要勇敢地追求,不然……到時候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他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宛如蚊子嗡嗡叫。
“你有喜歡的人了?看不出來啊。”德雷克用爪尖彈著白澤的角,“憑你的身份,人家怕不是直接倒貼給你,哪還用得著你去追求別人?”
白澤甩頭扭開德雷克的手,半是自言自語地嘀咕:“我覺得……他不是那么隨便的人,雖然外表看上去很輕浮。”
“那不是更好了?這么好的雄性你可要抓緊機會。”德雷克笑嘻嘻地說。
白澤偷瞟著德雷克,低聲咕噥:“我也想啊……說起來,德雷克,你對那些論壇上的緋聞怎么看?”
怎么都問我這個……德雷克把剛剛跟彪焱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白澤明悟似的點點頭,自言自語:“那這么說,我還有機會……那以后我得……”
?德雷克看著一直自言自語的白澤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打斷他。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再次響起。白澤像是踩到電線一樣顫抖一下。他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一時間亂了方寸。
“哪位?”德雷克看一眼慌亂的白澤,低聲問道。
“科恩。”科恩清冷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但在一片安靜中聽得很清楚,“方便聊聊嗎?”
怎么又來一個……德雷克無奈地抽了抽嘴角。
“被發現,我就完了!”白澤用口型對德雷克說。他慌亂地左顧右盼,看見了床頭邊的大衣柜,那里似乎是個躲藏的好地點……
壞!彪焱還在里面吶!德雷克看到白澤向衣柜靠近,連忙拉住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床下。
“你還在嗎?”科恩的聲音又響起,帶著些疑惑。
時間緊迫,也顧不得床下臟不臟,白澤一邊注意著不撞到頭上的角,一邊像泥鰍一樣竄入床底。
“來了。”確認白澤躲好,他過去開了門。
科恩同樣是探頭在德雷克屋內觀察一圈,確認無人后,輕巧地閃入屋內。
你們倆挺像啊……德雷克帶上門,看著科恩盤坐到床邊的一把椅子上。
時值秋天,氣溫不算很高,可是科恩卻只穿著背心和短褲,甚至連鞋襪都沒穿,就那么光著腳爪,也不覺得冷。
不過考慮到科恩來自常年暴雪連天的北境極寒要塞,也能理解他為什么不怕冷。
為什么非要我來做這種事……科恩一安靜下來便會回想起下午視頻電話中大哥、父王嚴肅認真的表情。
他下午陪著白澤去找他哥哥。本以為對方會因為自己這個外人的存在而收斂一點,誰知道凌澤抓著這兩位一頓灌輸。
當然最讓科恩震撼的是,視頻電話中一貫嘻嘻哈哈的二哥安德森居然也露出那種一本正經的表情勸誡自己:“小弟——喜歡上一個人就要勇敢地去動手哇!就算是雄性也無所謂,二哥支持你口牙!”
真是的……非說我喜歡上了德雷克……根本就沒有…………有嗎?科恩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回想起三獸去給德雷克添亂的那天晚上,就會莫名其妙地緊張,莫名其妙地高興……
胡思亂想間,他驀然發現德雷克一雙紫眸正帶著詢問的目光盯著自己。心跳亂了一拍,科恩結結巴巴地脫口而出:“呃,今天晚上……天氣……真黑啊。”
你沒事吧?
“我在說什么啊……”看到德雷克看智障的眼神,科恩連忙擺了擺爪子:“不是不是,我……是被迫……”
“什么?”
“沒……沒什么。”科恩蔫巴下來了,耳朵和尾巴垂下,顯得沮喪異常,“你說……對一只獸什么樣的感覺……才叫喜歡啊?”
?不是,深夜emo了?我這也不是情感電臺啊……德雷克撓了撓下巴:“不知道……這玩意玄乎得很呢。”
科恩像是沒有聽到德雷克的答復,看著自己的腳爪自言自語:“嗯……回想起某一個瞬間他對自己做的種種,自己對他做的種種,會覺得面紅耳赤,但又會忍不住去回想,覺得開心,覺得溫暖……但是又總覺得對方有點過于耀眼,就像是夜空里的明月,環繞著無數的星辰,讓自己這種碌碌無名的星辰覺得……覺得難以觸及……這種心態算么?”
你還有文青的時候。“算……算吧……”德雷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干脆順著科恩說。
科恩青藍的眼眸低垂,聽到德雷克的回答,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釋懷,似是下定決心般輕聲自語:“好吧……那就從今天開始,應該不算遲……唉,大哥二哥,父王,澤哥……這都得怪你們,不然我才不會……嗚……可萬一失敗了怎么辦啊……”說著說著他又開始陷入懷疑,抱著自己的尾巴哼唧。
“說啥呢?”德雷克看科恩又在小聲嘀咕,將耳朵湊上去。
“沒什么!”科恩慌亂地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咚咚咚——門又雙叒叕被敲響了,這次是渾厚的男聲透過木門傳入:“德雷克同學——沒睡著吧?能找你聊聊嘛?”門外的是岐昀·羅菲爾德。
怎么今晚這么熱鬧……瞥了一眼衣柜和床底,德雷克嘴角抽了抽。“啊——稍等一下哈。”德雷克一邊應付似的緩步前去開門,一邊用眼神示意科恩躲到窗簾衣服架后面的窗簾背后。
科恩本就在驚恐地四下張望,尾巴緊張繃直——在別人家的房間中,兩個人深夜共處一室,衣服都沒穿幾件……且不論岐昀會不會亂想,這對主人也不尊敬。
本來想著有和德雷克獨處的機會,能趁機暗示幾句,也好應對家里的催促,結果被人家撞個正著……科恩的耳朵懊惱地耷拉成飛機耳,躊躇一下后,還是飛快地藏在了衣架后方窗簾的陰影內。
呼……德雷克輕出一口氣,開門放進岐昀。
一想到父親的異常,岐昀就坐立難安。他本想小睡一會,但一躺下腦海中就不斷浮現各種各樣的想法……回想起這位S級新生從容篤定的態度,最終還是打算來找他聊聊。
哪知道岐昀這一聊就完全停不下來。盡管德雷克多次嘗試用暗示性的語言勸導他回去休息一會,但他似乎沒有發覺,還是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和苦惱。
德雷克不動聲色地分別瞥了瞥衣柜、床底、窗簾,心里暗自祈禱。
咯吱——咯吱——就在岐昀說累的時候,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從三樓傳來,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尤為刺耳。
德雷克和岐昀心中一驚,分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但是,對此感到敏銳的不止他們兩個。
衣柜打開,床單掀開,窗簾晃動,三只獸竄了出來,一時間房間內變得擁擠起來。
“你……”x3
“你們……”
除了德雷克的四只獸面面相覷,一時間只能說出幾個字。
岐昀眼中露出明悟,看向德雷克,眼神中多出一絲贊賞和羨慕。
你羨慕的眼神是認真的嗎……德雷克假裝沒看見。
三獸互相對視,皆是目光一凝——彪焱面色潮紅,毛發凌亂,身上一層薄汗;白澤衣衫不整,呼吸紊亂;科恩則沒穿幾件衣服……審視一下后,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象起另外兩只到底干了什么,以及自己剛剛說的話是不是被聽見了。
咯吱——咯吱——沉重緩慢的拖行腳步再次響起,破壞了這微妙的場面。
異常還是來了……德雷克皺了皺眉。他指了指天花板,沖著屋內的四只語速頗快地說:“其他的等下再說,現在抓緊時間。”
異常突如其來,誰知道會不會下一秒就消失得無聲無息。德雷克回頭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時鐘。
時針和分針重合,午夜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