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睹村子的慘劇,心里懷著強烈的不滿,一路上沒有片刻歇息,耗費一天時間,趕到縣城。
縣城的城門向外大開,青石鋪成的路面寬一丈,鋪到城內(nèi)不見盡頭。
城外人來人往,小販推著架子車,或是茶水糕點,或是醬油鹽醋,聚在城隍廟前擺下攤位。
與來往居民討教還價,不失一個熱鬧非凡的寶地。
或有虔誠之人,去往廟前買上三柱清香,向黃金塑造的神像,跪拜祈福。
縣城的紅門城門表面鑲金帶銀盡顯奢華大氣,在它上面懸掛著的是,縣城牌匾。
上書——泰安縣城
其意味國泰民安,風調(diào)雨順
王伍兩人走進城內(nèi),路邊售賣水果的老太太,遞來一串水果,顆顆飽滿透亮,在陽光下閃著誘人的色彩。
老人閃著慈祥的笑容,瞇起眼睛,“年輕人要吃嗎?”
王伍瞇起眼睛,四處打量縣城的環(huán)境,百姓安居樂業(yè),城隍廟有充足的香火,足以支撐每次變天。
縣城很好,一切都很好。
王伍的感官一直十分敏銳,但自從他靠近這個縣城,他的鼻子總能聞到一股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腐朽,而進入縣城之后,這股味道就愈發(fā)的濃烈起來。
就像有什么東西在腐朽枯敗,即將走進生命終點的,那種腐朽味道。
王伍出于謹慎,擺擺手,“謝謝老人家,不用。”
“施主這里有些不對。”
和尚脖子掛著的佛珠,亮起點點金光,雙眼警惕的盯著縣城內(nèi),正在不斷變化的一切。
王伍語氣有些后悔,低聲道:“這里有一種腐朽的味道,我們或許不該進城。”
“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和尚低頭念著佛號,手里撥動念珠。
王伍身形緊繃,衣袍下渾身筋骨響動,每一塊肌肉隆起,每一條大筋繃緊,氣血翻涌隨時發(fā)動驚天一擊。
兩人就保持著這種怪異姿勢,向城內(nèi)走去。
一雙發(fā)藍的雙眼,自兩人進城,便出現(xiàn)在兩人四周,或是腳下的石磚,或是街邊的一碗茶水,似乎無處不在。
“進內(nèi)城,人頭稅一人兩個銅板,貨物另算。”身著甲胄的兵士,斜眼看向兩人。
不同于外城的隨意進入,縣令居于城內(nèi),來往皆需要繳納稅務。
他自然是一毛沒有,還是和尚出的錢。
王伍他們沒有貨物,自然是兩枚銅板,但他不知道這是多還是少,于是詢問:
“和尚,兩枚銅板能買多少糧食?”
想知道貨幣的價值,那知道它能買多少糧食就足夠分辨。
和尚略微思考,給出了答案,“不多也不少,在赤明國,經(jīng)過赤明帝和國師的聯(lián)手改革,一枚銅板能買一斤稻米,尋常人家一年下來,大概也就在一兩千銅板上下,換算成稻米也就是一兩千斤。”
王伍眼神微動,“赤明,改革?”
在這個國度,銅板的購買力,竟然意外的很高。
而且在這里皇帝竟然會改善底層的生活環(huán)境,要知道這里是神神鬼鬼的世界。
“忘了施主沒有銅板,如此便拿去。”和尚遞來一串銅板,用牛筋串好,約莫一百枚上下。
“收下了。”
王伍沒有客氣,本就身無分文,再客氣就很虛假。
“對了,人命大于天這句話,也是赤明帝傳下來的,并且他一直履行至今。他創(chuàng)辦大學·小學,傳授功法,讓神通下鄉(xiāng)。
他的行為倒是和我太平教的教義契合,如果他不是赤明的皇帝,祖師一定會將他拐過來,讓他當教會的教主。”
和尚的話仿佛一道霹靂在王伍耳旁炸開,讓他維持的緊繃狀態(tài)散開。
“什么?”
王伍感到不可思議,并自動忽略后半句。
皇帝會說這種話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踐行自己的承諾,做到知行合一。
這讓他感到不可置信。
“那幾個村子,又是怎么回事?”
王伍震驚過后提出質疑。
和尚意味深長的看向王伍,“皇帝和國師想變法,但不是所有人都聽他們的。”
“所以你......”
王伍了然,赤明帝的理念多半很合和尚這老好人的性格。
而世家門閥也不會允許皇帝這么做,更別說周邊的各種各樣異族,怎會坐視赤明國,修士增加,國力變強。
赤明變強了,會干什么?
這幾乎是明擺著的。
和尚盯著王伍,語氣幽幽,“若不是有我太平教的祖師在暗中幫他,再加上國師,皇帝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伍一臉晦色,他不過是想為山腳下的村民討個公道,這沒毛的禿驢,卻讓他聽到不得了的東西。
禿驢和皇帝是一伙的,可他不是啊。
這禿驢不會滅口吧。
想到此,王伍有些心虛的轉移目標,“和尚,此地不管是食物還是建筑,全散發(fā)一種腐朽味,我們?nèi)ト硕嗟牡胤娇纯础!?
“也好。”和尚點頭,兩人走向客棧,這里人來人往,正好可以查探。
此刻正值飯點,客來客往,讓王伍大開眼界。
穿堂的伙計單手托著一人寬的托盤,湯湯水水摞成一座寶塔,幾十碗白飯被單手舉起,送上餐桌,手上絲毫不抖。
和尚無動于衷,他早就知道王伍缺乏常識,多半是個文盲。
而王伍驚訝過后,就是一股涼意竄上后背,在這里他仍能清晰的聞到那股腐朽味,即使味道淡了許多,卻仍然存在。
“和尚。”王伍臉色難看。
“不要驚動他們。”和尚臉色鐵青,身上的佛珠都要騰空而起。
兩人看著來來往往的眾人,他們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各個待人和善,可謂文明城邦。
這也讓兩人心底愈加的發(fā)寒,這里可是縣城,數(shù)萬人居住此地,生活在這里。
如此異常變化,此地竟然無一人能夠察覺,就這樣讓妖邪堂而皇之的入侵縣城。
“這個縣令該殺!”和尚咬牙切齒。
王伍盯著在人群中輾轉騰挪的伙計,肩膀上摞起幾十碗白飯,送上餐桌,手上卻是絲毫不抖。
除了伙計,還有門外賣力的苦力,給店里送菜,肩上扛著幾百斤的包,卻毫不費力的與旁人交談,穿梭于人群之中,更有甚者跳上房梁而行,身形不晃。
先前因為不知哪來的腐朽氣息,沒有在意這些,但現(xiàn)在細細想來,縣城中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會上那么幾手。
“雖然阻力不小,但皇帝和國師終究還是傳下來不少東西,這些變化就是他們努力的結果。”
看著來往的人群,和尚臉色難看。
“那你傳的拳法?”王伍詢問自己的戰(zhàn)力,估摸著他差不多能從客棧里沖出去。
“他們會的只是幾門零散的武技,而且沒有修煉功法,彼此之間不成體系。”
你的翻江拳法不一樣,即使沒有功法,只有武技,仍是上品,闖過一關的人,多半也不是你的對手。”
和尚抬起單臂,指向門外來來往往的人群,低聲道,“他們受限于功法,受限于本身的資質,對你而言不算什么。”
“若功法能夠完整傳下來,他們就是一群修行者,你能對付十人二十人,那百人呢,千人呢?”
和尚神情激動,話語震耳欲聾,若是功法傳下來,縣城又怎會有如此詭異的事情發(fā)生,這不知何處的妖邪,怎敢入侵此地。
王伍忍不住想那恐怖的一幕,十個修行者不算什么,那么百個,千個,萬個甚至數(shù)百萬個呢,恐怕連天也能掀翻。
這些人他們會擁護誰?世家還是門閥?唯有赤明帝,唯有他,能得到他們的擁護,得到他們的認可。
真到了那個時候,只要赤明帝一聲令下,無數(shù)神通者便會一擁而上,無論什么不朽的世家,昌盛的族群,都會被撕碎。
如今日的盜城之事,它們又怎敢?什么妖邪都得低頭,向赤明俯首稱臣。
和尚嘆氣,“可惜阻力太大,也只有皇城周邊的幾個州,做到了神通下鄉(xiāng),這里天高皇帝遠,能有幾門武技傳下來,已經(jīng)不錯了。”
和尚臉色充滿無奈,搖頭嘆氣,怒聲道:“我就不明白,他們?yōu)楹尾辉笇⒐Ψ▊飨氯ィ羰浅嗝鞯鄣墓Ψㄍ耆珎飨氯ィ@里不會是這樣。”
王伍搖頭不語。
世家門閥怎會允許他們強盛起來,讓他們站起來,讓神通下鄉(xiāng),變法·革命?
革誰的命?無非是他們這些世家。
就算此舉能強盛國力,改善民生,那又如何?他們不會允許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這樣做。
赤明帝和國師是圣人之才,加上太平教祖師的暗中幫助,推行的都如此艱難,只是將功法推行到皇城周邊的幾個州。
兩人閉口不言,伙計送來茶水,茶香清新?lián)浔牵杷宄和噶粒逑阒型钢还杉毼⒌母辔兜馈?
“客官要點什么?”伙計上前熱情招待。
“不必,就這個。”王伍身形緊繃,伸手按住茶杯,和尚念珠亮起點點金光。
兩人互相警惕時,門外幾名配著腰刀,身著錦衣的壯漢,徑直朝著客棧走來。
面前的不管是力士還是前來就餐的客人,紛紛讓開道路,退到一旁。
這可是縣衙的衙役,哪個敢惹。
店小二上前接待,更是毫不客氣的被一腳踹翻。
“和尚找我們來了。”王伍眨巴著眼睛,盯著幾人。
“準備動手。”和尚咬著牙,撥動手里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