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急得在房里直轉圈。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就完了！

過去十幾年，她大多數時間都在照顧弟弟，后來爹娘為了弟弟，又將她賣了。現在呢，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又進了另一處魔窟，她這短暫的一生，還真是霉運纏身。

柳煙擰起眉，心中升起一個想法。

她雖然沒上過私塾，但卻聽私塾里的先生念叨過一句話，士可殺不可辱。

柳煙一直覺得，女子不該被認為比不上男子，如果她真逃不掉，干脆就從樓上跳下去好了！

就沖著老鴇跳，走之前她怎么也得帶走一個！

就在柳煙暗暗下定決心時，開門聲響了起來，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嘻嘻哈哈走進來。

看到柳煙，胭脂笑道：“呦，打扮起來還真不錯，看來我們又有競爭對手啦。”

榴花的神情則稍顯落寞，她苦澀一笑，沒有回應。

二人拉著柳煙往外走。

柳煙死死抱著門框，“放開我！我不去！我才不要留在這里！絕對不要！”

“哎呀，誰剛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習慣了就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在這里起碼不缺吃穿嘛。”胭脂勸道，“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了。”

“不要！絕對不要！我不要留在這里，這里一點兒都不自由！”

胭脂“噗”地笑出來，“自由？什么才叫自由？嫁人就自由啦？哎呦，我們樓里的小姐妹，是有嫁出去的，可我看著，她們反倒更不自由了！”

“嫁什么人？我才不要嫁人！”柳煙理直氣壯，“我要去讀書，要去做官，才不要做這些！”

胭脂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

一個女子，竟然有這些想法，實在少見。

“你啊，還真是一根筋，”胭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算了算了，過了今晚，你就什么都懂了，有男人給銀子多好啊，一點兒都不累。”

“我才不要靠什么男子，”柳煙手腳并用，死死抱住屋門，氣哼哼道，“我爹娘偏心死了，只喜歡我那個弟弟，我弟弟一點兒用都沒有！”

胭脂又是一怔。

她是被父母賣到這里的，原因也簡單，她的兄長要成親了，家里沒那么多銀子付彩禮。

剛到尋芳樓時，她也和柳煙一樣，但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甚至樂在其中。

榴花嘆氣道：“不管怎么說，我們今天都得把你帶去見李公子，小妹妹，你還是不要掙扎了，否則受苦的是你。事情已經發展至如此，你沒有其他機會了。”

榴花的話音剛落，一樓忽然傳來吵鬧的聲音。

她仔細聽去，似乎是孩童的哭鬧聲。

尋芳樓怎么會有孩子？

榴花和胭脂好奇地走向扶梯旁，向樓下看去。

蹲在一樓正中央大哭的，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破衣服上有好幾個大補丁，看著好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不會吧，”胭脂不可置信，“嫻姨現在連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了？”

胭脂剛說完，就聽小姑娘放聲大喊，“我是來找我姐姐的，姐姐走丟了，爹娘可擔心了，嬸嬸，你就把姐姐還給我吧！”

眼下正是來客人的時候，嫻姨氣急敗壞道：“你是哪里來的丫頭？姐姐走丟了，跑到我們這里干什么，還不快把她轟走！”

兩個站在暗處的侍衛走上前。

然而其中一人的手剛剛碰到沈寶珠的胳膊，沈寶珠便一聲哀嚎，“啊，好疼！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只是來找姐姐的！”

侍衛：“……”

天地良心，他啥時候打她了？

然而沈寶珠卻哭得梨花帶雨，眼見一個六歲的女娃娃就要哭暈了，幾個客人看不下去了。

“我說，你們趕人就趕人，干嘛要動手？”

“對啊，這小姑娘也只是想找姐姐而已，你們若是沒見到，讓她走就是了，動手可不好。”

他們雖然喜歡風月之地，但也不代表就真壞到對打孩子的場面熟視無睹啊！

嫻姨一臉尷尬，忙安撫道：“我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各位放心，我會處理好的，我馬上就幫這孩子找姐姐。”

“真的嗎？”沈寶珠立刻收起哭聲，期盼地看著嫻姨，“美女姐姐，你真的會幫我找姐姐嗎？”

嫻姨：“……”

剛才還是嬸嬸，現在就美女姐姐了？這個混蛋孩子！

“行吧，你來這邊，告訴我你姐姐有什么特征，我幫你找好不好？”嫻姨連哄帶騙，只想先把這事壓下去。

反正小孩子嘛，很好糊弄，至于她姐姐到底在哪，誰要管啊！

沈寶珠卻不肯動彈，她高高興興道：“美女姐姐真好！我姐姐叫柳煙，十二歲，有人看到她好像來這里了。美女姐姐，我姐姐是迷路了吧，你見過她嗎？”

嫻姨臉色驟變。

其他客人臉色也有微妙的變化。

他們都是尋芳樓的常客，尋芳樓背后里的那些事，他們誰不知道？

很顯然，這個小姑娘的姐姐估摸著是長得挺好的。

嫻姨沉下臉，遞給侍衛一個眼神。

這孩子鬼得很，不能再繼續放任了！

然而不等侍衛走過來，沈寶珠便指著二樓驚喜道：“咦，她就是我姐姐！美女姐姐，你真的幫我找到姐姐啦，你真好！我爹娘一定會感謝你的！”

扶梯邊，柳煙迷茫地看著沈寶珠。

沈寶珠……是來找她的？

她竟然愿意來找她？！

柳煙眼眶一酸，眼淚差點兒直接掉下來。

她的寶珠妹妹可真好，竟然來救她了，但是……她的寶珠妹妹怎么不多帶些人來啊，就憑她一個小孩子，能從尋芳樓把她救出去？

嫻姨聽到這話，更是著急。

她已經答應過李公子了，這要是讓沈寶珠毀了還得了？

她可得罪不起李公子！

“胡說八道什么！”嫻姨大喝一聲，“喂，你們還傻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把人帶走？！”

這話是對侍衛說的，也是對胭脂和榴花說的。

然而胭脂和榴花怔怔地看著沈寶珠，誰都沒有先動。

為了救姐姐，這丫頭竟然有如此勇氣？

她們看了看彼此，心里已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