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和其他警員趕到后，立刻把劉老漢的院子圍了起來，對著葡萄藤底下就開挖，不出所料，地下果然散布著“人類碎片”。那有些破損的頭骨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地下曾經埋了一個鮮活的靈魂。相機不斷亮起，“碎片”被裝入密封袋，多年前塵封的冤屈隨著黃土的揚起一同重見天日

被帶回審問的劉老漢就是個吃軟怕硬的慫貨，面對浩氣凜然的警察，就像老鼠見了捕鼠夾——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灰溜溜地道出自己的惡行。

女孩的生母是從人販子手里買回來的，買到手時肚子還是平的，但是還沒等和劉強上床肚子就大了，想來是被拐的時候就有孕了。劉強被氣得抓瘋，要打死那個肚子里的孩子，卻被劉老漢攔下了。

“這村里除了你和我，還有誰知道孩子不是你的？這要是打見紅了，以后可就不好懷了，你忍忍，這胎要是男的，生下來就悄悄買了，女的就養大了賣給別人做媳婦，怎么算都是咱們白賺一筆，到時候拿錢再給你娶個新媳婦。至于她——便宜些，賣給隔壁那個瘸子，反正他也不挑”劉老漢簡直比陰溝里的老鼠還會算，一句話就定下了兩個人的生死，等到生產的時候，也不讓去醫院，把人擱土炕上，讓鄭萍看著生。

“她讓我救救她，她可以不要那個孩子，我就打算把孩子直接拉出來，后來虎子就進來給了我一巴掌，還把我拖出去打了一頓……”鄭萍回憶起女人懇求的眼神和蒼白的臉，神情越發凄涼。

………………

“你個球迷日眼的，天天喪著個臉跟t m盜墓的一樣，死人蓋你臉上了啊？勞資的錢票要是飛了，就把你扔給別人玩去，讓你給勞資賺票子！”

………………

“后來我就沒感覺了，眼前一片黑，腦子昏沉沉的，再一睜眼，天都黑了，劉虎讓我把她埋在后面的葡萄藤地下，我進了屋子，發現地上還有一個女人，捆得嚴嚴實實，是他們“撿”回來的新媳婦，她親眼看著我埋的尸體。”

“她人呢？”

“跑了”

審訊完鄭萍和劉老漢，警察們又對整個劉家村以及周邊的村莊都進行了排查，發現買賣人口的現象不在少數，女的有從奶奶輩就是被拐過來的，還有一些男嬰，也是從人販子手里買來“傳宗接代”的。

只不過劉家村的拐賣銷售體系很粗暴，來什么買什么，里面的受害者來自天涯海角，而且大部分都被折磨得精神失常，偶爾有幾個看起來正常的也是像鄭萍一樣是個平靜的“瘋子”。每天燒火做飯養孩子，還要接受來自所謂“丈夫”的惡意毆打。整個劉家村就像一塊燙手山芋，燙的公安局的警察們焦頭爛額。

不過這倒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女孩現在，無父無母。母親被殺，父親也無從查起，她現在是個名副其實的孤兒。趙局收到刑偵部門的消息后，立馬去相關部門辦理了證件，冀城福利院的副院長蘭崇杉是他的老同學，他給對方通了電話，又親自把女孩帶了過去，希望老同學能多加照顧一下這個女孩。

冀城福利院副院長辦公室

趙局正和老同學敘舊，而女孩則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一本圖畫書，小柳把她帶出去洗了個澡，又拿了幾套女兒穿不上的舊衣服，洗好給她穿上，現在的女孩干干凈凈的，只是頭發是枯黃的，皮膚更是，沒有什么血色，只有明亮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書。蘭崇杉看著女孩，跟她接到電話時所設想的差不多，但是比想象中的安靜許多，也沉穩許多。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先回去忙吧，我跟她說說話。”蘭崇杉知道公安局很忙，便保證自己會安頓好女孩，讓老同學回去忙。趙平安聽后對老同學表示感謝，和女孩說完再見后就出了福利院。

趙平安走后，辦公室里安靜的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就這樣沉默了許久，蘭崇杉率先開了口：“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說著，她來到女孩面前，半蹲下來，牽起女孩的手，用沉靜如水的眼睛望著女孩。

“你還沒有名字吧？”

女孩點了點頭。

“那我先給你起一個名字，等你成年以后可以辦身份證了，你就自己給自己起個名字，怎么樣？”蘭崇杉溫和地詢問道。

“……好”女孩回握上那雙溫暖的大手，心里不禁有些激動。

蘭崇杉想了想，隨即拿起桌子上的筆，抽出了一頁紙，在紙上寫下了女孩的新名字——蘭錚

“會讀嗎？”

女孩搖了搖頭

“我教你。”

…………

自那以后，蘭錚就生活在福利院里，和別的小孩子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一起玩鬧。日子一天天的過，蘭錚也在一天天長大。院里懸鈴木的葉子黃了落，落了又結，蘭錚也長得高高的，枯黃的頭發被烏黑新發取代，皮膚也紅潤了起來。最明顯的就是個子了，整個人如同重新抽條了一樣，煥發著勃勃生機。

蘭錚的成績一直都很好，這是福利院里的孩子和老師都公認的事實，而她也不負眾望在高考中以優異的成績被中國人民大學的法學專業錄取，就當所有人都為她的成功高興祝賀時，蘭錚卻有著別的想法。

又是一輪秋天，北地的大雁飛往溫暖的南國。當然也不是全部，有些累了的，會在冀地的湖里歇歇腳。此時，它們成了冀地人們眼中的風景……

下午陽光很好，蘭錚被朋友小雨邀去湖邊散步，理由是小雨和男友吵架，心情不好。但蘭錚知道，那不過是借口罷了，小雨是在擔心自己的事。

“蘭錚，你真想好了？”聽出朋友語氣中的擔心，蘭錚不再觀察大雁，而是轉過身，將后背靠在湖邊的圍欄上，抬頭看著橘紅色的天空，而一旁的朋友見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子。良久，朋友見她還是不說話，終于還是沒忍住

“我可聽網上說了，當兵很累的，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都考上大學了，干嘛要去吃這個苦啊！以后考個鐵飯碗，安安心心過日子不好嗎？”蘭錚聞言，不再仰望天空，而是用清亮的眼眸看著面前的女孩。“小雨，我當然知道當兵很苦很累，但是我去吃這個苦，是為了變成更好的自己。”蘭錚的語氣平和又堅定“而且，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更要變強，蘭院長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不求什么人上人，我只求以后不會再有人可以隨意地踐踏我的尊嚴和人格。”

小雨剛想開口反駁，蘭錚的話又堵了上來：“而且，要是真像你說的一樣，把女性局限在那么小的空間里，那她們以后，還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和機會嗎？”

“沒，沒那么嚴重吧……”小雨嘴上嘀咕著，心中的高墻卻好像裂開了一點點細紋。

“當所有人都認為某一個職業只有男人才可以做的時候，那么從此這個職業就和被壟斷沒有區別了，就算不被壟斷，也會加上男性優先的標簽。”

蘭錚的話點醒了小雨，是啊，這世界總是給女性所謂的“優待”，可那真的是“優待”嗎？如果是的話，那為什么從來沒有任何問題因此而解決，而是越來越嚴重呢？

蘭錚看著小雨陷入沉思，明白思想這東西一時半會是轉變不過來的，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囑咐她早些回家便回了福利院，入伍要準備的東西不少，她沒敢告訴蘭院長，自己一個人弄多多少少有些吃力。

蘭錚走后，小雨愣了好久，其實她真的和男友吵架了，原因很多，或許是相處的過程中的一點點小摩擦日積月累，成了不可調和的大矛盾，但真正讓小雨覺得難受的，是男生對自己的態度，很奇怪的感覺。他總是想讓自己安安心心呆在家，以后結了婚，生了孩子，做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哪怕她是一個名牌大學王牌專業的種子選手，也還是改變不了他，周圍人，甚至自己家里人的看法。

女孩子

真的就應該這樣嗎？

另一邊，蘭錚已經到了福利院，準備悄悄地從后門溜進去，卻不曾想，被突發奇想走后門的蘭崇杉抓了個正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味道，蘭錚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了，迅速向蘭院長問了個好就準備溜走。

“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