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小山村里的人們都早早睡下，村里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狗吠，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動靜。一間破舊的土屋里，女孩又一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破布包——熟豆子，水，一塊看起來很貴的手表還有一張字條。確認東西都帶走之后，女孩悄悄地溜出了房間。

今天是十五，月亮正圓，月光慷慨地灑滿了大地，把土路照的清清楚楚。女孩沿著土路佝僂著腰，小步疾行。忽地，路上起了風，路邊高高的野草搖曳著把女孩瘦小的影子一并藏匿了起來。女孩走了好久好久，直到累得抬不起腿，女孩才停下了腳步。

面前是一條高速公路，因為位置很偏，所以車也很少。女孩趴在路邊，靜靜地觀察著。女孩看了看手表，已經凌晨兩點半了，再過兩個小時，村里的女人就要起來燒水煮飯了，到時候要是被奶奶發現，可就逃不掉了。

想到這里，女孩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她清醒“要是再不來車，就得接著往下跑了”正當女孩思考著第二計劃的時候，一輛輕卡車就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了一個罵罵咧咧的男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服務站都沒有，憋死老子了”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褲腰帶在路邊釋放。而女孩早就趁機繞到了車的后面，用盡全身力氣爬上了車。今天風大，呼呼地吹，女孩爬車發出的聲響被風聲淹沒，沒有引起男人的懷疑。

車上拉的是一些糠，用蛇皮袋子裝著，有些扎人，但對于勞累的女孩來說是最好的床。只是現在還不是睡覺的好時機，女孩到了車上，聽到男人接通了電話“喂？媳婦，誒呀早著呢，這才到西城，人老板讓我運到冀城去呢。放心放心，我肯定小心……”

聽到能出省，女孩就安心的蜷縮在了車后面。男人解決完尿意之后就上了車，待車子發動之后，女孩也被困意侵襲。她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能睡得很死，不能睡得很死，但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在呼呼的風聲中睡去……

等女孩悠悠轉醒，發現天已經大亮，車子還在行駛，不遠處高樓林立，身邊的車子也多了起來。女孩意識到，自己大概是“進城了”，因為奶奶進過城買東西，她回來時就眉飛色舞地講“城里呀，全是大高樓，那車子才叫一個多呢！”女孩打開破布包，往嘴里塞了一把熟豆子，又灌了一口冷水，勉強填飽了饑腸轆轆的肚子。

不久后，車子在一家早餐店門口停下，男人大概是去買早餐了，女孩摸摸自己的破布包，里面的吃的已經不剩多少了，本來帶出來的就不多，走的時候著急還撒了一些，這下更不夠吃了。思索再三，女孩跳下了車，趁著人來人往，離開了那輛載她逃亡的車。

“賣包子，買新鮮出爐的包子，一塊五一個，一塊五一個……”

“豆漿油條豆腐腦，豆漿油條豆腐腦”

……

食物的香氣縈繞在鼻間，女孩的肚子被勾得咕咕叫，但是她知道，吃東西要付錢，而她沒有錢，所以不能吃。女孩快步走出了那條香氣十足的小巷子，在路邊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拿出兜里的熟豆子，一顆一顆地吃，雖然逃了出來，但接下來該如何，她卻不知道。

迷茫之際，她想到了村里劉瘸子買來的媳婦偷偷用小賣店里的電話打110，說要去找警察幫自己，后來，她真的被救出去了。那警察是不是也可以幫自己呢？可，去哪里找他們呢，從來沒進過城的女孩犯了難。“喂？媽，我都出來買早餐了你還做啥啊……”看著正在打電話的女人，她眼眸一亮。

“你是說，你家里人要把你買了？”面對警察的詢問，女孩點點頭，眼框里蓄著的淚水隨著動作滑落，浸濕了滿是臟污的小臉。一旁的女民警看不下去了，拿起桌上的抽紙給女孩擦眼淚。女孩感受到了女民警的善意，轉而用紅紅的眼睛望著她。女民警被看得心里發堵，她家里也有女兒，實在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兒買到別人家里受苦的?詢問的警察看著自己手里的字條，上面寫的是“愿意以兩千塊的價格將自己的女兒賣給林大有做媳婦”，下面是雙方的簽字和手印。

“你是哪里人啊？”

“西城的”

“你有身份證嗎？”女孩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家里說我是賠錢貨，就沒給我上戶口，我擱家里的土炕上被我奶奶拽出來的”聽到這里，警察算是明白了，女孩應該是連出生證明都沒有。“那你媽媽呢？”警察又問道。

這一次女孩沉默了，她也不知道媽哪里去了，可能是回家了，也可能是被那個天天喝騷酒的‘丈夫’打死了，但她覺得，媽應該是逃回家了

“小朋友？你還在聽嗎？”感受到面前揮舞的手，女孩下意識蹲下身子抱頭。在家里經常被打，揮舞的手已經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看著抱著頭瑟瑟發抖的女孩，問話的警察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讓女民警安撫好女孩，自己則去找了局長。

“來，不怕，阿姨給你找點吃的。”女民警沒有絲毫嫌棄地將女孩領到了休息室，又去拿來了一袋面包。“吃吧，一會姨給你買點熱乎的吃。”女民警又給女孩接了一杯溫水。女孩實在是餓極了，抱著面包啃。

女民警感受到女孩還是在抖，于是安慰她道：“你別怕，我們不會把你送回去的”聽了女孩剛才的話和那張帶手印的字條，她多半也知道了女孩現狀，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先給女孩一點承諾。

“人呢？”

“趙局，人在休息室呢”

聽見有人來了，女民警起身給女孩擦了擦嘴，說道：“別怕，不是壞人。”話音剛落，休息室里就來了人。

來人是剛剛問話警察，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人，只是看上去年紀要大一些。女孩看著他有些嚴肅的面容，心里不禁打鼓，小小的手不停的抖，她真的不想被送回去。

“你是自己逃出來？”

“是”

“這里離西城這么遠，你怎么過來的？”

“村兒外走走，有條路，上面有時候會有車來，媽說那里的車能離開這兒，能出省，我就爬了一輛車，坐了過來。”

聽到這里，趙局又問道：“那你媽媽呢？”

“……”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