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光前世正道法術忘得干凈，兩門魔道功法卻銘記在心。

由他自創的魔音貫耳，可以短時間提升自身機能，且不說施術前搖過長，修習魔音貫耳也要等到下上境界。

魔道圣宗功法，機變無相，境界限制更高，中品境界方可修煉。

魔道功法本就急功近利，若再強行提前修煉，便是把救命的靈藥煉制成致命的劇毒。

輕則干擾道心走火入魔，重則無異于找一棵老歪脖樹，自掛東南枝。

他收攝心神，漸漸排除雜念，吹噓呼吸，吐故納新，將氣息調整得綿綿若存，深長細勻。

體內的靈力也逐漸由翻涌激蕩，趨于平穩。

他拿起身側的見日之光鏡，催動靈力探查，并無器靈的蛛絲馬跡。

看來確是魚妖提前布置的手段。

翌日清晨，張重光和薛晴將沖隱仙長的遺體安葬在靈虛山后山，并未立碑。

兩人幾乎把靈虛山搜遍了，也未發覺靈雨師姐和沖盈的蹤跡。

第二天，在距離前往黟山的期限還剩五十六天時，兩人迎著清晨的風，踏出靈虛山山門。

兩人來到嵯峨山山麓，經過玉虛客棧。只見玉虛客棧店門緊閉，匾額也摘了，看來同樣受到了牽連。

薛晴悻悻地問張重光：“師兄，咱們去黟山怎么走？”

張重光心念轉動，須臾，腦海中浮現三條前往淮南黟山的路。

一則南下穿梭莽莽秦嶺，經蜀地，沿著大江東去；二則東行入司隸、豫州，再轉向東南；三則前往東南方，在荊襄乘船，順流而下。

張重光正這般想著，薛晴兀自開口：“師兄，咱們撇鞋問祖師爺吧?！?

“嗯……也好?！睆堉毓馍焓执钤谘η缂绨蛏?，脫下左腳的靴子，丟向半空。

反正目的地皆是黟山，走哪條路都一樣。

張重光和薛晴瞪著靴子指向的方向，轉而面面相覷。

北方……

“信你一次?！睆堉毓饪诓粨裱裕派涎プ?。

“師兄，要不再試一次？”

“算多了便不準咯，走吧?！?

新安鎮。

幾名孩童頭頂小揪揪，互相嬉戲打鬧著，從張重光與薛晴身旁經過。

張重光豎起耳朵細聽童音傳唱的童謠：

“東海有大魚化龍，男皆為王女為公。東海有大魚化龍，男皆為王女為公……”

他只覺得耳熟，但哪里見過或者聽說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面館走出一位老婆婆，慈眉善目笑著問：“客官想吃點什么？”

張重光轉過頭來，溫和地笑道：“兩碗素面。”

薛晴連忙擺手：“一大碗素面就好?！?

張重光看向一手捂著行囊的薛晴，改口道：“一碗?！?

“好?！崩掀牌拍樕弦琅f掛著笑容，扭頭往店里走。

“怎么只要一碗？”張重光心思依然勾在那首童謠上，隨口詢問。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闭f著，薛晴拍了拍行囊：“咱倆都快餓肚子啦。”

以前，張重光為了積攢靈幣節衣縮食，如今無需靈幣也可以催動『移星換斗』，花錢難免放開手腳。

在薛晴的強烈抗議下，兩人的財務大權暫且由她掌管一段時間。

雖然不能一天吃九頓，但也不好三天餓九頓呀。

張重光心念轉動，手肘抵在桌子上，壓低聲音：“大不了我一會兒上山伐竹，只是竹席賣出去之前，咱倆得過一段苦日子?！?

“有師兄在，我不怕苦。”薛晴抬著身子往前探，小聲回應他。

“面好嘍……”老婆婆看著頭都快抵在一起的兩人，嘀嘀咕咕說著什么，吆喝一聲提醒。

“這位公子真是好福氣。”

張重光怔了一秒，反應過來，大大方方道：“大娘你誤會了，她是我小師妹。”

“哦，師兄妹啊。”老婆婆訕笑著，一臉八卦，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薛晴抿了一口面湯，聽到張重光這般說，她開口道：“是，他是我師兄?！毙?，她不再言語，埋頭喝著面湯。

“給我留點湯?！?

老婆婆滿臉慈愛地望著兩人，笑著搖了搖頭，慢慢走回店里。

兩人各自吃了個半飽，張重光從包袱里找出一袋油紙包裹的蜜餞柿餅，遞給薛晴一塊。

見薛晴小口咬著軟糯香甜的蜜餞柿餅，他也取出一塊往嘴里送。

柿餅上的糖霜入口即化，張重光咀嚼后才要咽下去，便注意到一老一少迎面走來。

老道士身穿一件破舊的絳藍道袍，小道童道袍寬大，明顯不太合身，邊緣處飛邊子了。

若說有什么共同特征，他們額前都鼓脹著淤青的大包。

小道童經過張重光身旁時嘀咕，“師父，咱們都守靈兩天了，就差一天……”

老道士一巴掌呼在小道童后腦勺上，小道童嚇得噤聲不敢言語。

待離得稍遠，老道士才出言厲聲教訓：

“小崽子，你掉錢眼里了，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唉……誰料想能遇到真家伙。馬老爺，呸！老棺材瓤子死摳死摳的，事先談好的價錢才給三成?！?

“師父，我磕頭磕得頭暈，能吃碗面嗎？”小道童揉著額頭大包，回首望向面館。

“吃什么面呀，嗯……行了，回去給你包頓豬肉餡餃子。”老道士又喜怒無常地輕輕撫摸小道童腦袋。

張重光和薛晴已經筑基，相比普通人，耳聰目明，一老一小的對話，幾乎一字不落落到兩人耳中。

薛晴甜美的語聲響起，只是好像蒙著被子，聽不真切。

“師兄，那一老一小是騙子嗎？”

張重光瞥見薛晴松鼠般，一側臉頰微微鼓起，顯然，她還沒吃完柿餅。

“沒出什么大事就好，不過是糊口而已，和其光，同其塵……

“哎，小師妹，咱倆不用餓肚子了，走，我帶你找飯轍去?！?

薛晴在桌子上留下幾枚銅錢后，與張重光走街串巷。

兩人一條街、一條街地尋找，不時向早起的老翁、老嫗問路。

一刻后，張重光和薛晴駐足在一戶門前懸掛引魂幡、白燈籠，匾額上寫著馬府的宅院前。

“應該是這家了?！?

薛煴煴猜測道，“師兄，咱倆是要去守靈？”

張重光點點頭，翻找出道袍，薛煴煴順手接過行囊。

張重光將道袍罩在身上，上前叩門，拎起門環才敲一下，大門被人從里面拉開。

男子三十許歲，一副管家打扮。尖下頜，嘴唇上薄下厚，眉尾散亂。一眼望去，雖談不上賊眉鼠眼，卻著實讓人不舒服。

張重光心里犯嘀咕，“怎么那么眼熟吶？”

瞧見張重光打扮，圓臉男子微微一怔，面露欣喜，旋即，又緊繃著臉，悲聲道，“你們找誰？”

張重光朗聲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途經此地，見煞氣縈繞凝結久久不散，特來化解?！?

聞言圓臉男子心中竊喜：“剛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可等他再細打量張重光，只覺得面善，兀的試探道：“你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張重光恍然大悟，終是想起馬府的管家是誰。

圓臉。

三月十四日，迎親半路遇到的，扁擔溝身旁的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