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幫你吧。”她看著陳舟說道。

沒等陳舟回應便拿起黑板擦開始擦起黑板來。

陳舟看著她踮起腳擦著黑板的模樣，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她還是和記憶中一樣，一點人情都不想欠別人的。

有了林芷妍的加入，二人很快便打掃好了教室。

關燈，離去。

這個并不發達的三線城市，放學回去的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

街道顯得異常安靜，只有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某些商鋪廣告已經泛黃，標語還停留在“2009年春節大促銷”的字樣。

二人并排走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微妙而沉默。

陳舟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說出一些肉麻的話來。

路過一個商店，陳舟眼睛一亮。

“等我一下，我去買個東西。”他如此說道。

林芷妍乖乖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進了商店之中。

陳舟拿了兩個三色杯雪糕。

3塊，相比后世，很便宜。

“老板，你這還賣花啊。”

“小本生意，什么都賣一點。”

陳舟挑了一支百合，這個花林芷妍最喜歡。

他將那朵花小心翼翼的藏好，走出了門。

林芷妍站在路燈下，雙手不停的擺弄著自己的頭發，顯得很是緊張。

她還是第一次和同學一起回家，還是個男生。

“給你。”陳舟將那個三色雪糕遞了過去。

林芷妍卻是怎么也不肯接。

陳舟只好迂回的說道：“這是謝禮，感謝你今天幫我值日。”

“可你今天也幫了我。”林芷妍聲音糯糯的，很是好聽。

陳舟眨眨眼，笑道：“那你下次也請我吃東西唄。”

他將雪糕打開，硬塞給了林芷妍：“快吃吧，不然就要化了。”

林芷妍只好接過，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

快七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悶熱，這種三色杯雪糕陳舟不怎么愛吃，但這種天氣來上幾口，他意外覺得還不錯。

他看著林芷妍用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著雪糕，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相戀的那個夏天。

林芷妍就很喜歡吃這種雪糕，而且喜歡從苦的那里開始吃，陳舟上一世曾問過，得到的答案卻讓他沉默許久。

“我從小很苦，遇到你就變甜了，很像我”她曾經這樣說。

陳舟收回了思緒問道：“好吃嗎？”

林芷妍微微頷首：“很好吃。”

二人之間又沒了下文。

許久，林芷妍停下腳步，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那個一直讓她不解的問題。

“你當時為什么要幫我？”

陳舟笑道：“同學之間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林芷妍不懂，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以前所有人都選擇了袖手旁觀。

“以后不要那樣了。”她羞紅了臉，手指又開始擺弄起發梢來。

“哪樣？”陳舟不解。

“就是。。。就是化學課的時候你在窗外那樣。”她弱弱開口，顯得很不好意思。

陳舟想起來了，他那時沒克制住自己，在窗外比了個愛心。

他笑了笑，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回應她。

“你知道你像什么嗎？”陳舟忽然問她。

林芷妍低下頭，神色黯然，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像個掃把星吧……奶奶經常這么說。”

陳舟一愣，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他沒接話，沉默片刻后，拿出藏在身后的百合花遞給她，語氣柔和：“你看，這朵花就很像你。”

“百合？”林芷妍怔住。

陳舟微笑：“對啊，都很漂亮不是嗎？”

林芷妍哭了。

淚水止不住的流淌，順著臉頰滑落。

自從父母去世，她從來沒有被人肯定過，尊重過，所有人都只會欺負她。

陳舟并沒有安慰，他知道林芷妍壓抑了很久，哭一哭就好了。

許久，林芷妍終于哭夠了，她接過那朵花。

“很好看的花。”

陳舟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陳舟，很高興認識你。”

林芷妍或許是被他一本正經的介紹逗笑了，握住他的手。

“你好，我叫林芷妍，也很高興認識你。”

…………

林芷妍家住鋼鐵廠小區，算是市職工分配的宿舍，小區東邊有個后門，走出去隔條馬路就是陳舟家，距離很近。

路上陳舟試圖找話題熟絡二人的關系，可林芷妍都沉默不語，偶爾會禮貌的點頭算是回應。

她的腳步時不時加快，時不時又放慢，幾次想開口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以陳舟對她的了解，自己太過熱情，林芷妍有些害怕了。

他能理解，畢竟一個以往幾乎點頭之交的同學，突然不明所以的親近自己，怎么看都是圖謀不軌。

飯還是要一口一口吃啊。

陳舟內心感嘆，將林芷妍送到了她家樓下。

一直沉默的林芷妍突然開口。

“今天謝謝你，不過……以后還是別跟我走的太近，同學們會說你壞話的。”

她一直是別人嘲笑的對象，不想把陳舟也拖入這令人難堪的輿論之中。

陳舟在乎嗎？

他當然不在乎，可林芷妍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噔噔噔”的上了樓，只留下了一個消瘦的背影。

陳舟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林芷妍在階梯處的通風窗口處望著樓下，看著陳舟離去后，才拿出鑰匙打開家門。

房間內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光亮。

她找到開關，點亮了燈。

入目是斑駁的墻壁和幾張偉人的海報，幾乎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但勝在干凈整潔。

一個老太太坐在板凳上，神色呆滯，雙目空洞。

“奶奶，我回來了。”

老太太沒有回應，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林芷妍已經習慣，低著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將書包和那朵百合花放好，來到廚房，煮了一碗粥端到桌子上。

“奶奶，喝碗粥吧。”

老太太抬頭看了她一眼，一揮手，將整碗粥打在地上。

伴隨瓷碗的破碎聲還有老太太發瘋似的咒罵。

“你個掃把星，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兒子也不會死，你還我兒子。”

她罵完后緊緊抓住林芷妍的胳膊，蒼老的臉上神情扭曲而猙獰。

林芷妍沉默不語，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

沒一會兒，老太太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她用手親撫著林芷妍的臉，語氣溫和：“妍妍，你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嗎？”

林芷妍用手抹去眼眶里的淚水，擠出一個笑容。

“沒事，奶奶，剛剛有個小飛蟲飛進眼睛里去了。”

“你這孩子，手那么臟不能揉眼睛，要用干凈毛巾擦，奶奶說過多少次了。”

老太太說完就要去拿毛巾，卻突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白粥鋪滿了水泥地面。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林芷妍，眼中滿是疑惑。

林芷妍忙解釋道：“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撒了。”

“妍妍沒事吧，沒燙到哪里吧。”

老太太焦急的走過來抓著她左瞧右瞧，語氣滿是關心。

“沒事的，奶奶。”

老太太似乎放下心來，找來掃把就要開始打掃。

林芷妍趕忙上前，將掃把拿在手里。

“我來吧，奶奶你先回房歇著吧。”

老太太露出一個笑容，滿是欣慰：“我家妍妍長大了，都會幫著奶奶干家務了。”

她也不再強求，就要回房，卻在半路突然轉過頭來問道：“你爸媽怎么還沒回來，出門給你買個禮物需要這么久嗎？”

林芷妍神色黯淡無光，手上的動作也為之一停，半晌才說道：“可能是單位上突然有事，加班去了吧。”

老太太這才點點頭，嘆道：“哎，那破鋼鐵廠效益不高，事情倒不少，我看遲早是要倒閉，叫你爸換個工作他又不肯。”

鋼鐵廠確實倒閉了，五年前就因為經營不善破產，連那塊地都賣給開發商蓋了房子。

林芷妍沒有回應，沉默的將房間打掃好，回了自己房間。

她的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和一面鏡子，雖然簡陋，卻很溫馨。

鏡子上方貼了一張全家福。

紅色的背景，一對男女并排貼在一起，臉上笑容明媚。

男子雙臂抱著一個小女孩，她窩在男人的懷中，笑的很甜，像一個洋娃娃。

自己原來也可以笑的這么幸福嗎？

小時候那個吵著要當歌星的自己，現在已經變的自己都感到陌生了嗎？

林芷妍站在鏡子面前，模仿著照片里小女孩的樣子，唇角勾起。

笑容僵硬，沒有靈魂，像個人偶。

她就那么站著看了一會。

半晌，林芷妍拿起桌上那朵百合，找了個角落蹲下，將頭埋進臂彎里。

腦海里不由想起那個突然闖進她生活中的男孩。

你是可憐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