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嘆黃河
書名: 穿越明堡宗:我在草原望北京作者名: 吃瓜的猹本章字數: 2093字更新時間: 2025-01-16 23:15:20
三日后,朱祁鎮率大軍抵達黃河北岸。
王璽帶著一千騎兵,沿著汪大成留下的記號,一路向西去追蹤了。
其他人在這里駐扎,暫時也沒有什么事,只能等。
等王璽帶回消息之后,再判斷下一步要如何行動。
大部隊在黃河岸邊扎了營,開火做飯。各千戶所各司其職,偵察的,放哨的,搭帳篷的,照顧牲口的。
朱祁鎮則閑來無事,讓袁彬去找了根魚桿,叫了曹鼐一起,來到黃河岸邊,說是釣魚玩,順便看看風景。
別說朱祁鎮不務正業,當領導其實就是這樣,活兒不需要你干,只需要你評估局勢,做出判斷,下達決定。
如果一個領導總是將他的目光聚焦在具體的事務上,細節上,這說明他一定不是一個好的領導。
而做決定其實是最難的事,如今整支部隊的生死,都在朱祁鎮的一念之間。
他必須足夠冷靜,足夠聰慧,且足夠好運。
“曹卿啊,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不是距離大明已經不遠了。”
坐在黃河岸邊,朱祁鎮手持魚桿,目光卻不在水面,而是望向南方。
“陛下,此地就是大明的北邊。就在仁宣之前,這里還分布著東勝衛,云川衛等幾個衛所。只是現在已經陸續荒廢,全部內遷了。”
“為何要內遷?”
“無非就是花錢太多,不合算。陛下一路過來也都看見了,這里一望無際都是草地和荒漠,只有河灘附近極少量的土地適合耕種,田地太少,無法形成定居點,百姓四處游牧,難以管束,不服王化,故而將衛所內遷長城一線的雄關要塞,以節約朝廷開支。”
朱祁鎮尋思,歷史上,河套地區大部分時候其實都是牧業為主,農業為輔,一直到了清朝晚期,玉米等耐旱作物廣泛種植,且水利技術有所發展,這里才變得更適合農耕。
正好又趕上了清中期以后人口大爆炸,陷入馬爾薩斯陷阱,山西北部和陜北地區本就是山地為主,人多地少,人地矛盾更加突出,一遇到饑荒年,那就得餓肚子甚至死人。
于是,大批來自山西陜西的漢人,不得不北上河套謀生,這里地廣人稀,土地肥沃,適合種地。
同時,也帶動了大量的商人從中牟利。
這就是著名的走西口。
而在現在這個時候,內地漢人的人地矛盾遠遠沒有緊張到清末的程度,科學技術也沒有發展到必要的階段,所以河套對于大明來說,只能是一塊雞肋。
相反,對于游牧民族來說,河套則是一處天然的好牧場。唯一的問題是距離蒙古本部太遠,又距離漢人領土太近。
“那也不該放棄。”朱祁鎮道,“我大明朝廷開支奢靡無度,光是永樂以來營造北京城,幾十年來花費就不可計數,各地藩王更是靠著巨額的稅賦來供養,區區幾個邊塞衛所,又能花幾個錢?”
“大明再富有四海,每年國庫的進項總是有數目的,哪些錢該花,哪些錢不該花,總是要取舍的。”
“那也應該優先縮減藩王的開銷,或者想辦法去賺錢,而不是裁撤邊塞衛所。”
“藩王制度乃是太祖時期就定下的祖制,不能輕易動搖。建文君削藩就是前車之鑒,陛下不可不察。”
朱祁鎮點了點頭。
每個王朝,都有自己的基本盤,也就是核心利益群體。
宋太祖借鑒五代軍閥之弊,杯酒釋兵權,逐步解除了武將們的權力,基本盤就變成了士大夫群體。
所以宋代的士大夫最活躍,文化最繁榮。
而到了朱明王朝,他的基本盤,就是藩王、勛貴和衛所軍官,這里面又沒有士大夫什么事了。
朱元璋用士大夫不假,他早期也很尊重士大夫,給宋濂寫信一口一個先生叫著,自稱元璋,非常恭敬。
但他這人骨子里其實是鄙視士大夫群體的,從來不把文臣當成自己人。
所以,即便是功勞極大的劉伯溫,也不過封個誠意伯,封公封侯的則全是淮西泥腿子老兄弟,都是武將。
所謂開國第一功的李善長,是能識文斷字,但其實也不是什么正經文人,把他劃歸到淮西老兄弟陣營,一點毛病沒有。
而有明以來,只有藩王、勛貴和衛所軍官是世襲罔替的鐵桿莊稼,是大明江山的真正股東。
但是,鐵桿莊稼的腐化速度是不可想象的。開國時候的一幫牛逼閃閃的人物,他們的后代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吃喝不愁,毫無憂患意識和進取心,用不了幾代人,大都就成了純純的廢物,成了帝國的寄生蟲。
而士大夫群體不同,士大夫雖然也剝削底層百姓,嚴格講并不是什么好玩意兒,但起碼他們內部是有吐故納新的能力的,能通過科舉這條道路,給下層人留一條上升的通道,哪怕這條通道很狹窄,也是一條自我迭代和發展的通路,比老朱家養的這幫一窩不如一窩的豬還是要強得多。
所以,老朱家想要治理這個國家,自己的基本盤越來越靠不住,只能依靠士大夫群體。
尤其到了正統以后,武勛已經廢物到不能領兵了,連打仗都得靠文臣,土木堡之變,又葬送了最后一波武勛精銳,這下國家連正常運轉都成問題了,不靠士大夫,難道還靠太監?
大明現在的根本問題,就是開國以來一百年,基本盤已經腐化到撐不住場面了的問題。
然而,一旦基本盤成了國家發展的最大障礙,那基本也是無解的問題。
因為掌握權力者,首要任務就是握緊手中的劍,將所有覬覦他權力的力量鏟除。
你現在告訴他,你生病了,若干年后可能會死,而想要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得自斷臂膀。
臂膀一斷,手里的劍也就掉了。
你會干嗎?你能干嗎?
所以說到底,大明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游牧民族的問題,只是它自己的問題。
朱祁鎮遙望黃河東去,他發現,自己現在正站在歷史的岔路口上,如何選擇前進的方向,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
自己獨特的身份,既給他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又能讓他拋開一些歷史包袱,給這個古老的民族帶來一個重新審視自己的全新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