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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砂幫

  • 法蘭島的新生
  • 酷爾.健
  • 4583字
  • 2024-12-05 16:53:39

有這么一句話:天下之大,海砂縱橫;戲己弄樂,便有收成。

太陽盤在云端里,將光灑在法蘭島,驅走了銀白之色,土地慢慢顯現出來。

吳炳像往常一般拿著酒,站在靠近海的原上,仰著頭喊著:“法蘭……希望的種子一定會出現!一定會!”他料定兒子吳佳康絕對是在吹牛皮,便自己一人走向海的那邊,他希望自己能有所收獲,哪怕一點點。

“老吳!不是晚上發棉襖嗎?你這會兒抽什么風!”他的耳邊傳來一個女人帶著怒氣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一直拼命地拖著腳步向前走。他那灰白的長髯皺得很緊,豆大的汗珠使他不得不把酒瓶扔掉,可他越走越起勁,眼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亮光。

可以說法蘭島就是一個病殘聚集地。這里的人大多難以生存:有的拖著病出去勞作,希望成為一個莊稼漢,這樣來年便不用考慮糧食短缺的問題;有的直接去海邊撿拾貝殼、魚蝦等海鮮,這是人們數年來養成的習慣。但他們工作進行得都不怎么順利,特別是對于殘疾人民。大家都沒什么心志,真的做不好便是坐以待斃,以各種手段:一天天熬下去直到餓死或凍死——祈禱無效便酗酒酣睡度日,直到老去,因為海那邊那些人唯獨對煙酒毫不吝嗇。這些東西沖淡了他們想要自殺的意圖。

吳炳,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只有在他這里,他懷揣著一顆救鄉民于水火的炙熱的心,盡管他也終日靠海邊的海鮮充饑。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句話仿佛就是他多年以來的感嘆。今天他好似變了一個人,好像要把那渴望多年的信任感拿起,他不希望人們對他再度失望,無奈,他只能向海的那邊繼續前行。

他走了很久,渾身濕透了,脫下了破舊的棉襖,走到了那棵大樹下。他向四周望了望,直到看到海水,也沒有任何收獲。突然間,他禁不住咳嗽了幾聲,昏倒在地。

“哎!吳叔!吳叔……”吳炳隱約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叫嚷,他努力睜開眼,神情恍惚地看到了熟人。

“火棍子?”他大驚失色,但認清了人,便瞬間黑著臉,眼睛疲倦得快要合上,他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聽佳康那小子說,你已經是海砂幫的人了?”

“是啊是啊!”火棍子露著一臉詭異的笑,接著他脫下隨身帶的包,“您沒事吧?這給您!嘿嘿……”

火棍子手上的東西震驚了吳炳的眼睛,從沒見過的……

“這什么?挺夠味兒啊!”

“嘿嘿,這叫關東煮,是我特意給您帶的。我看您今天走了這么久,準是餓了!”

吳炳的雙眉快要蓋住眼,但還是能看出他眼中那點微笑,那是對火棍子的一種怪異的笑。

“這也叫蘿卜?這……”他強忍著對美食的欲望,但還是上手拿著吃起來。只見他發瘋似地從盒子里拿出熱騰騰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吞了起來。

“吳叔,這不是有棍子嘛!您不怕燙?拿著棍子吃唄!”

聽到這話,吳炳的眼珠亂竄,咀嚼得慢了下來,“有這吃法?臭小子!”

火棍子連忙背過身去,好像忍不住他的嘲諷,捂著嘴笑起來,眼神很陰郁。

吃了好一會兒,吳炳伸了伸腰,手下意識地抓了抓,才想到自己早把酒扔在路上了。他深吸一口氣,總覺得不滿足。

“叔,喝吧!一口別剩!”火棍子拿了一瓶沉甸甸的酒遞到他手里。

“唔?這是啥酒?”吳炳想好好打量一下包裝,但他等不及了,忍不住往嘴里灌。顫抖的手使他喝著灑著,好像是從未有過的美酒。

“哎呀吳叔啊!我看您這樣實在不忍心,要不您隨我一起投奔海砂幫吧!”火棍子嘻笑起來,語氣卻很慵懶。

吳炳聽了這話,睜大眼睛,隨后臉色如燒開的熱水,大力地將酒瓶“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他這一舉動使得嬉笑的火棍子猛地抖了一下。

“你這孩子真是無藥可救!竟會和那幫畜生同流合污!我吳炳一生正直,你還想拉我下水?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那聲音如轟炸機一般呼嘯著,久久不能平靜,他抹了抹嘴,立刻轉身……

“吳炳!你別不識抬舉!我敬你年長,又是佳康的父親才對你客氣,想不到你跟你兒子一樣!真是木頭腦袋!”

吳炳聽到昔日來往密切的娃竟是這般說話,他的心如一陣涼風吹過,緊繃著臉,一動不動。

“好!你非要走我也不攔你!把關東煮和啤酒的錢拿來!”此時的火棍子像個地痞流氓,搖頭晃腦的。

吳炳沉默了許久,嘴唇翕動著,聲音低得讓人明顯聽見他顫抖的喘氣聲,“好。我……跟你去。”

火棍子頓時捧腹大笑,“哎呀呀!這就是我們法蘭島那位目空一切的老者啊!這樣更好,吳叔,我發現我又喜歡您了!”

吳炳馱著背,幾乎閉著眼地跟著火棍子。

“天下之大~海砂縱橫……”那從未聽過的歌聲令他不寒而栗。

好久沒有走過這么長時間的路程了。吳炳一路上悶不做聲,他的腦中仿佛有洶涌澎湃的巨浪在來回翻滾,這也是他從沒走過的路線,雖然這條路是他夢寐以求的希望之路,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歡喜。

“吳叔,您不要緊吧!”火棍子在路上注意到了吳炳因上了年紀而變得憔悴不堪。

“我……沒事兒沒事兒……”他抬頭看見火棍子很久以前的那種真摯的眼神,“你要是對島上每個人都這樣就好了。”

火棍子不禁低著頭笑了幾聲,“您老是聰明人!怎么能跟他們比!”

吳炳走走停停,腦中的巨浪仍不停地翻滾,可以說此時此刻他如行尸走肉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幾次他都想要原路返回。

“進來啊!”火棍子一臉驕傲,活動著筋骨。

吳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一個約能容納百十來號人的精致帳篷,頂上類似骨髓一樣的東西盤著,門口還立著幾把燃燒的火炬,周圍幾棵奇異的古樹矗立在附近;往下看,能望見零碎的肉末殘渣和一些落滿灰塵的衣裳。樹上的那墨綠的藤蔓蔓延到地上,有的樹中間結成了綠網。

布滿花紋的帳篷、巨大的藤以及里面嘈雜的喧鬧聲、物品摔碎的尖銳聲……這一切使吳炳目瞪口呆,兩條腿哆嗦不停,他覺得這里的環境和島的那一面簡直是天壤之別,猶如衰敗的雜草叢中開出了一朵罕見但美麗的花。

“看呆了吧!叔,你跟我一起進去吧,我幫你說道說道!啊?”

吳炳跟著火棍子的言語輕聲合著,這時他的臉上布滿了恐懼和不安,但他又游移不定。

“小子,有煙嗎?拿好的!最好是我沒抽過的!”

“這好辦。等我一下啊!叔!”火棍子并沒有進帳篷,而是繞著帳篷走到后面去。

“來吧,叔!”拿在吳炳手中的是之前摔過的那種酒和一包煙卷。

吳炳垂著頭進去了。里面全是一些健壯的人在烹羊宰牛,舉杯嬉鬧,有些舞女展示著妖嬈的步伐……

他不像之前一樣跟在火棍子后面,而是一同走著,但他臉部抽搐不止,呼吸聲很急促,喘息聲簡直像一曲充滿恐懼和焦慮的交響樂,手心流出汗,緊緊地抓著衣角。

“小廝,這次怎么帶個老鬼?”兩個個頭較高的女人站在門口,看起來有二十左右,嘴唇上似乎染著鮮血,裹著好似量身定制的羊絨毛衣,腹上留了幾個洞,不過看起來很規整,像是裝飾,一雙锃亮的皮靴顯得格外神氣。

“二位姐姐,這是我們海砂幫的新顧客!”

聽了這話,原本一臉傲慢、目中無人的兩個人瞬間露出了笑容,“噢~老人家好啊!失禮失禮!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面見咱們大當家……”“火棍子,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我們還有任務。”

吳炳快要窒息一般,又不禁尾隨著火棍子一步步上前,他聞到除了煙酒、肉味,還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他渾身一顫,果真踩到了一灘血。此時,恐懼勝過焦慮,吳炳只能通過飲酒來掩蓋那種感覺。

“老人家,不知您來有何貴干呢?”臺階上坐著一個中年女人,身上掛滿了金銀首飾,外皮一件貂皮大衣,一頂貝雷帽蓋過她的短發,臉上的妝容沒有之前的那兩個濃,眼神里卻很冷清。

吳炳借火棍子向她示好,還瞅見她兩旁各站著男人,也是一身精致的大衣。

“吳老先生,既然是火棍子這小子介紹的肯定不俗。只是大當家現在出海了,有什么事跟我說也行!”女人骨子里透著一種傲氣,兩個男人對她也畢恭畢敬的,顯得很有威嚴。

“我……想認識一下你們海砂幫。”

“當然可以!老先生,島上有您這樣覺悟的可不多,難怪火棍子會選中您!”她嘴角上揚,表情倒不嚴肅,反而有幾分和藹。

“來人!備酒席!”她為吳炳叫了一桌酒菜,便走了出去。

吳炳狼吞虎咽起來,他已經接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他無意間見到正上方掛著的一塊匾額:“天下之大,海砂縱橫;戲己弄樂,便有收成。”

他仔細觀察周圍,趁沒什么人注意便想匆忙地起身離開。

走到帳篷外……“吳叔,老實說他們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您要是還想再來,就必須加入海砂幫,說白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火棍子在門口撂了這幾句話。

吳炳緊握著拳頭,身體還是顫抖著,那一刻,他真的不知所措。

黑云漸漸盤踞在一起,已經看不見一絲陽光,狂風又開始了它的呼嘯。

“法蘭……法蘭……”婦人望著窗外,低聲地祈禱,她不知道離家的丈夫何時能歸來,是否無恙,她心中充滿了恐懼。

“媽,您這樣有什么用啊!老天從來不開眼!”吳永康在火爐邊嘟囔著,一臉的不耐煩。

“閉嘴!你看看你,好的蹦跶得像只兔子,就不能禱告一下?”

“老爸是什么人您還不清楚?整個小島就他有那一股子英雄氣概!”

“你爸的嘴上功夫比誰都厲害!不就是讀過幾本書嘛!天天……”母親提到自己的丈夫就唉聲嘆氣,欲言又止,因為她知道兒子把他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哥呢?”“不知道,他屋里沒人。”母親看到家里的狀況,淚水又禁不住流下來。

吳家兩兄弟的性子截然不同。永康由于癲癇嚴重,父親的一切言語、行動,都是他的支柱,他從未想過改變什么,只能一邊受父親的鼓舞,一邊與病魔抗爭。這大概也是島上許多人的日常生活;佳康不一樣,大家都覺得他和他父親吳炳很像,都懷揣著遠大的理想,也許是他樂觀開朗的緣故吧,又不太像,人們只覺察到他經常一個人到處跑來跑去,幾乎不沾家。

“老婆子!我回來了!”吳炳的聲音傳進屋里,家人們驚了一下,一種溫暖涌上心頭。

妻兒看到吳炳,皆是大驚失色,吳炳帶回來了一大堆精美的棉絨衣料和美食,是他們很少見過的。

吳永康見到父親臉上油光滿面,“爸爸,您是不是去海砂幫了?”

吳炳頓時不知所措,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他的妻子哭著跑進了屋子,這是她很少表現出來的一次因失落而產生抽泣。

“我回來了……”吳佳康氣喘吁吁地一聲讓家人們注意到。

他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有海水和汗水交加的味道,呼吸十分急促,像是進行了一次魔鬼訓練,但看他的臉上,那樣的笑容依舊。他拖回來一件濕漉漉的棉衣,上面布滿了塵土。

“哇塞!哥,你也去海砂幫了?”

“去那兒干啥呢!我這是撿來的!”

“從哪兒撿的?”父親心中充滿了疑惑,略帶一絲恐懼,聲音發顫。

“管呢!反正我上次說我能帶回來。”吳佳康沒有過多異常舉止,就如勞作了一天,正要歇息。

“媽,這是我從海的那頭撿的,我今天下午在那兒待了好幾個鐘頭!”

母親望著佳康炯炯有神的雙眼,“你……真的?”

“嗐!您兒子是什么人您還不了解?我一回來就看到您在祈禱,肯定是您在保佑我!”佳康撫摸著母親的脊背,使得以淚洗面的母親倏地發笑。

父親坐在一旁,發現自己帶回來的東西并沒有引起兒子的太大關注,一股擔憂懸上心頭,無法散去。

夜里,佳康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仿佛把自己真實的一面都隱藏在內心深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

“永康?你咋還不睡覺?媽媽睡了嗎?”

“放心,睡了!我今晚跟你睡!我看今天你和爸都不大對勁兒,先來問問你。”

吳佳康刻意放低聲音,“沒什么,只是今天恰巧和父親一同去了海的那邊。”

“可你們倆雖然一起去,可回來的時候怎么你比他累很多?你只帶回來一件舊棉襖,而他……”

“那是因為他去到了海砂幫的地界。”佳康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吳永康聽了蒙在被窩里笑了笑,他完全不相信這句話,因為在他看來,父親遇到什么困難都把尊嚴放在第一位,他不可能低下頭去海砂幫。

“你是怎么戲己弄樂的?把戲不多吧!只拿到一件棉襖!”

“你說什么?”

“少裝了!肯定是你自己去的!不是說戲己弄樂,便有收成嗎?你這天天跑來跑去的……”

吳佳康沒有對弟弟解釋,喘了口氣,轉身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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