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得很不好，前后醒了三四次，全是噩夢驚醒。

即便馮奇已經是兩世為人了，可之前的經歷還是太過于刺激，以至于他現在依舊平靜不了內心里的躁動和恐懼。

一直到天亮，馮奇才拖著昏昏沉沉的身體以及一對黑眼圈去飯堂吃飯。

飯堂，縣衙里給捕快和役卒吃喝的地方。一般是給值夜的人一個吃東西的去處，算是縣衙的福利。馮奇現在住在縣衙里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便宜不占。

他年紀小，臉皮厚，又跟后勤輜重的“張哥”混了個臉熟，也沒誰說他。

其實吃食很簡單，就是稀粥和雜糧饅頭。口感什么的不用想多好，但絕對扛餓倒是真的。

剛吃完，馮奇剛走出飯堂就被一個捕快找上了。

“你就是馮奇？”

“是的。”

“昨天在六街街口殺了張三才的就是你？”

“對。”

“走，跟我去捕房，鄭捕頭要見你。”

說完不由分說的就拉著馮奇快步朝捕房過去。路上甚至還遇到幾個想要攔下他的役卒，結果都被身邊的捕快給擋開了。

這一路馮奇看在眼里倒也琢磨出一點味兒來。

到了捕房，不用通傳馮奇就直接再次見到了鄭明遠。

“捕頭，人帶來了。”

“可有周折？”

“有的，巡案司和守備司都想要攔阻，但被屬下擋開了。”

“哼！意料之中罷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等人離開之后，鄭明遠才笑瞇瞇的上下打量馮奇，似乎是要重新認識一番。

“好小子，我還看走了眼。沒想到張三才這種內家高手會死在了你小子手里。嘖嘖，我今早去看了尸體，那狗東西的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死不瞑目啊，哈哈哈。”

馮奇訕訕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接話，這是在夸他呢？還是在損他？

“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昨夜睡不著吧？”鄭明遠突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馮奇連連點頭，自嘲道：“盡做噩夢，夢到那披頭散發的家伙要跟我拼命，根本睡不踏實。”

“哈哈哈，這已經不錯了，當初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連吐了好幾天，睡覺更是一宿一宿的睡不著，生生小半年才緩過來。你小子沒吐已經算膽子大了。

而且你小子命是真的硬啊！那張三才一身內家手段不簡單的，身上命案不下十起，一手輕功就難捉摸，光是昨天晚上就弄傷了我們三個捕快，還傷了一個路人。你小子能一箭射中他也是本事。”

“嘿嘿，運氣而已，我都沒用過弩箭，也不知道怎么就射中他了。”馮奇撓頭也沒自吹自擂，這種事情最怕吹噓，一旦吹過頭可是要命的事。

“運氣也是本事！你爹就是運氣差了些，死了，而你運氣好就活了。行了，說正事。”

頓了頓，鄭明遠拿出來一張文書遞給馮奇。說道：“這是張三才的海捕文書，你看一看，沒問題就簽收了。不過得以我們捕房的名義。因為從昨天下午起，你就是我們捕房的人了。

這功勞你個人領錢，我們捕房領功勞。事后我再給你補一個捕快的缺如何？”

“這，這能行嗎？”幸福來得太突然，馮奇一時間還沒適應。

“怎么不行？昨天有個兄弟傷得很重，以后干不了抓賊的活計了，只能降到役卒去看牢房。正好這個缺你來補上。

干不干？”

“多謝鄭捕頭抬舉！馮奇一定奮勇抓賊不讓捕頭失望的！”

“哈哈哈，自己以后機靈點就行，你這一身本事還得跟著多練練。好了，下去領錢吧，順道把行頭給換了，一應手續等會兒會有人帶你去弄的。”

馮奇一走，鄭明遠就笑瞇瞇的攤開一張紙書寫起來。張三才可不是一般的江洋大盜，而是上面刑部三番五次要擊殺的要犯，如今被屠于中寧城，這對鄭明遠而言絕對是大功一件。日后升遷說不定這就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馮奇這個小蝦米暫時還不曉得自己昨天干了多大的一件事。

被一名捕快領著，先去核銷了海捕文書，領了錢，又去戶籍司改了名頭，從“役卒”變成了“準捕快”。

不過戶籍司的落款不是今天，而是落在了昨天下午。

就這樣，馮奇成了一名準捕快。若無意外的話將會在一年內轉成正式捕快。

另外馮奇還在輜重司領到了一大筆錢。

是的，一大筆，足足五十兩！

之前自家便宜老子殉職得到的撫恤也不過二十五兩，其中五兩還是安撫馮奇多給的。如今一個張三才的人頭就值這么多？完全出乎馮奇意料之外。

在輜重官還有身邊捕快的艷羨眼神中馮奇一下就覺得這錢拿在手里有些燙手了。

新人，無靠山，強出頭......這好像跟職場新人的生存之道不相符呀。但雖非馮奇所愿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能另想辦法了。

“王叔，晚上有空不？我想請您吃酒，正好有些事要跟您請教請教。”

王叔叫王全，就是今天領著馮奇上下忙活的捕房捕快，是捕房的老手，也跟馮奇的父親馮山有幾分交情，馮奇的記憶里跟對方見過不少次。

“呵呵，你小子倒是豪氣，這點跟你爹一模一樣，他也是每次領了賞都會請兄弟們吃酒的。行吧，就去后面的爛酒館，你應該曉得吧？”

“知道。”

晚上下了差，馮奇就早早的去了縣衙后面唯一一家酒館等王全。

差不多半個時辰王全才過來。

“久等了。拜你小子所賜，捕房今天忙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扯把子說家里有事的話現在還走不了。”

“嘿嘿，王叔別寒磣我了，我才幾斤幾兩？不就運氣好撿了一個漏嗎？”

“嘿，這個不是撿漏，而是你小子走運，命又硬，活該立大功！咱們整個中寧縣衙捕房的人都跟著沾了光！”

一張小桌子，上面三個下酒菜，一壇五斤裝的老酒。

一碗酒干掉。馮奇哈了一口酒氣，覺得這酒聞著香可勁兒卻不大，頂多三十度，他陪著喝個一斤半斤還是沒問題的。等身子骨養好了，三五斤也不是不可以。

“你小子這酒量看起來還不錯。以后捕房里喊耍事可以把你小子帶上了。行了，想問什么就問，現在一次給你講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