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亮了,師傅一腳剎車。
少女回過頭來,記憶中朦朧的臉再次出現。
黑色的發絲在鬢角處向后梳攏,露出有些發紅的耳根。青澀的面頰帶著靦腆的笑,卻又如同一面純潔的魔鏡,反射著溫暖的陽光。
“在想什么呢,這眉頭皺的像極了林黛玉。”她一邊梳起劉海,一邊打量著說俏皮話。
“啊。”顧澤被問的有些愣:“沒什么,只是一些瑣事了。不礙事了。”顧澤臉頰微紅。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二人也沒再說話。
“那個,你……”少女打破了沉默,但似乎沒想好說什么。
“我?”顧澤撓撓頭,心里還是亂糟糟的。
車子繼續向學校開去,顧澤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看著車窗外面喧鬧的都市,一切顯得繁華,但是卻給他一種奚落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打不起精神。
他回過頭瞟了少女一眼,發現少女也正在看著他。
他急忙收回目光。
“顧澤?”少女有些驚疑的問:“才過了一個暑假,你不會把我名字忘了吧?”
“什么?”顧澤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的懵住了。
陳靜茹是顧澤小學班上的同學,六年級的時候坐在他的前排,他記憶里的陳靜茹也總是一頭的黑發飄飄,蕩在風中。
此時不覺,又見在晨光的朦朧下,記起來去年的情景,不由得又出了神。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陳靜茹在顧澤眼前揮了揮手,面色鄙夷:“你不會是過了一個暑假過糊涂了吧?”
“……”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學校,初中的校區比起小學來要大得多,似乎每一棟樓都可以裝下一個小學。
“那,再見了。”陳靜茹踮著腳,回過頭,甜甜一笑。
顧澤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以作告別。
二人分別了,在臨時按照學籍排列的隊伍里,跟隨老師來到了操場。這里人群熙熙攘攘,不一會老師就開始叫名字了。
“顧澤。”老師叫到了他的名字:“七年級二班。”
他應了一聲,走過去。在排成一條的長長的隊伍最后,顧澤蹲在地上。用手拄著頭,心里卻還念著剛才車上的對話,離開的時候也覺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塊。
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遺憾,只知道這種分別的感覺不好受。他若有若無的似乎也在期待一個名字,但是始終,直到二班分班完成了,也沒等到那個名字。
他心中似乎更加躊躇,在人群中望了一眼,五顏六色的看不清面孔。于是便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顧澤一路閉口不言,他知道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雖然是學校,但是像這種私立的學校,能進來的大部分也是一些富裕家庭或者權勢的家族,或許像他自己一樣或者像陳靜茹一樣是從附屬小學片區轉來的學生,在同屬的教育資源下,似乎是兩個階層的人也拉起了自己的旗幟。
他盡可能放棄和這些人的溝通,自己這種沒有身家地位的學生,肯定一開始都處于劣勢地位,盡可能還是不要惹麻煩才好。
在這一片不夠和諧但十分殘酷的群體中,顧澤似乎又想起了父親回家時的那張臉,那個表情他似乎很難忘記。
……
放學,在公交車上。
顧澤坐在后排一個靠窗的位置,回想這今天的一切,一種低落如同一條細蛇,爬上來他的心頭,狠狠的咬住……
“哎呦!”一聲突兀的叫聲吸引了公交車上所有人的注意。
顧澤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大媽緊緊抓著一個年輕人的手,年輕人似乎二十多歲,也被這一聲大喊嚇了一跳。
“抓小偷啊!”那大娘撕心裂肺的咆哮著:“我錢包沒了,就他一直跟在我后面,大家都給我搜搜,里面可都是我的辛苦錢啊!”
年輕人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又感覺像是被一把鐵鉗死死的鎖住了手腕,掙脫不得,急的連忙解釋:“不不不,我、我剛才剛上車,手一直放在口袋里面,我、我什么也沒拿!”
顧澤趕忙轉過頭,不想和那個大娘對視,這種事情還是少摻合好。
可沒想到。
“那個小伙子,對就是你,你一直坐在后面,你一定是看見了!”大娘情感強烈,扯著年輕人的衣袖就朝顧澤走過來,氣勢咄咄逼人,像一只逃出籠子的野獸。
隨即,顧澤只感覺手臂被一股大力揪住,疼的他蹭一下就站起來了。
“干什么,放開我!”顧澤有些惱火,想掙脫束縛,可是手上的力氣似乎像一把鎖銬。
這種破事到頭來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頭上。顧澤無奈。
“小伙子,你來評評理,你剛才是不是一直坐在后面”大娘揪著年輕人的衣領子,有些氣急敗壞:“你說話啊!你肯定看見了!”
本身就不打算摻合進來,隨后大娘的態度也是令顧澤有些不滿,隨即更不想搭理她了,只是草草兩句:“對不起我剛才在睡覺,什么也沒看見。”
顧澤搖頭。
“什么?你沒看見!”那個野獸似乎是急了,攥著顧澤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車上一片嘈雜,可是依然蓋不住她尖銳的嗓音。
“可是我的錢呢!”她大喊著,似乎纏上了顧澤,眉眼間露出一絲狠辣:“一定是你拿了!你在替他掩飾,你們是一伙的!”
她喊著:“沒想到這么小的年紀就開始撒謊,還學會了偷錢,長大一定是個賊!?你們連起伙欺負我老人家!大家伙誰來給我評評理啊!”
她大聲的嚎叫著,周圍很多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顧澤。
她繼續拉扯著,周圍也傳來了唏噓聲,可是無論靠近誰,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上前搭話,所有人只是一種冷漠的旁觀。
顧澤的心里陣陣起火,今天一天的壓抑也就此爆發出來:“我拿了?”
他質問,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肯定。所有人都是一震,似乎大媽也向后退了半步。
顧澤伸手將自己的口袋全部都翻過來,甚至湊到了大娘的眼前。
“我從上車前就沒離開座位半步,更何況你是在我后面上的車,除了剛才,我們甚至都沒有接觸!你憑什么說是我拿了!”
顧澤眼神冰冷。
“你不去找真正的小偷,反而賴在我一個學生身上,你也不想想為什么丟的是你的錢包,不是我的。”
車廂內更加擁擠,充斥著沉重的慵懶氣息。
在到站后的嘈雜中,顧澤也趁亂下了車,他到現在甚至還連口袋也沒翻過來,顯得像一只離了群的狼。
接下來的路,只能自己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