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亞說的沒錯。

葉飛癱軟的靠著斷裂的墻壁，前胸整個凹陷下去，折斷的肋骨插進肺葉，血液從順著破裂的血管涌入肺泡，灌滿氣腔，現在的他只是最簡單的呼吸，都會伴隨著大量血液從口鼻溢出。

這是足以致命的傷害。

肺腔被肋骨戳穿，肝膽脾也有不同程度的破裂，脊骨撞在墻壁上也不知道是斷成三節還是四節，神經切斷，身體已經完全失去知覺，葉飛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全身癱瘓的病人，躺在地上只剩下視覺還沒有被剝奪。

漆黑的瞳孔，倒映著奈亞的影子。

“真是毫無意義的死亡呢！”奈亞嘆著氣，眉宇間透露著對死亡的惋惜。

死亡，一個聽起來似乎很遙遠的詞語。葉飛小時候去過菜市場，商販們為了生意往往會爭取最前面的攤位，將自己最好的商品擺放在顧客可以一眼看到的地方，賣肉的、賣菜的攤位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伸著頭扯著嗓子吆喝著……就像同樣相互挨著，從籠子里伸出頭叨食地面爛菜葉的雞。

雞鴨魚是菜市場里最可憐的東西，因為它們數量很多，因為它們總是在同伴的注視下，被人拎著頭一刀下開膛破肚，腸子啊內臟啊什么的流了一地，偶有生命力強悍的主還會在生命的最后撲騰著掙扎，在屠夫新鮮、健康、土養的夸贊中掙扎。

屠夫們夸贊的時候，眼神冷慕；購買者親眼目睹血腥，一邊慶幸著買到了好東西，一邊嘆息生命真是短暫的東西。

葉飛那個時候上小學，不懂死亡的含義，看著躺在地上歪著脖子流著血直到死去也不肯閉眼的三黃雞，心里念叨的就是好可憐，一條活生生的命就這樣沒有了。

污水溝倒映著小小的充滿幼稚氣的臉，瞳孔深處的惋惜和奈亞一模一樣。

是啊，就這樣死了，真的好不甘心……葉飛看著奈亞，封存的記憶伴隨著女孩的出現再次從腦海深處涌出，那些破碎的片段被連接起來構成回憶，最后停留在鹽業商廈，那個與咒靈對視的瞬間。

那一次，發生了某種令人無法理解的，了不得的事情。

“救救我！”葉飛張嘴說話，猩紅的液體從喉嚨涌出，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

葉飛伸手試圖去抓住奈亞，腦子里想了半天身體卻沒有任何動作，斷裂的脊柱連抬手都成了奢望。葉飛哭了，淚水從眼眶滲出，順著眼角流下來。

“救，救救……救救我！”葉飛含著血發出最后的求救。

與其說是求救，不如說是乞求，在生命的最后葉飛忽然相信奈亞能救自己，相信她可以重塑自己的身體同時葉飛還感覺……奈亞并不想救自己。

所以這是一場乞求，一場將活下來寄托于他人身上的乞求。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這是毫無價值的死亡嗎？葉飛回想起入校時張成說過的話，也許那個時候自己就應該選擇退學，而不是抱著僥幸留下來，結果到最后還是毫無價值的死亡，也許咒術師不存在毫無價值的死亡，但葉飛不是咒術師，他只是一個不小心闖入這個世界的普通人。

對于咒術師而言，死亡意味著拼盡全力的保護他人，這是一種榮耀，是可以被人回想起來膜拜的殊榮，但這種殊榮對于葉飛而言是一場意外，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死而在意。

他終究是一個不會被人所關注的衰小孩。

“不想死，至少不要毫無價值的死。”葉飛哭了，腦子里快速閃過自己短暫而平庸的一生，就這樣死了奶奶會很傷心吧？就這樣死了，除了奶奶還會有其他人傷心嗎？“好想活下來，活著真好，我還年輕……還有很多想要去的地方，還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還有……我還有想要去喜歡的人。”

葉飛眼淚流的越來越多，“至少，做點能夠讓別人記住你的事情！”生命的最后葉飛想起了不久前看過的一部電影，里面的有句經典臺詞‘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自己就要死了，也會很快就要被別人遺忘了，葉飛回想著電影的畫面，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奈亞，金色的光芒在瞳孔深處閃過。

“我救不了你，但我可以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奈亞嘴角一笑，帶著一絲妖嬈與狡黠，明亮的黃金瞳瞬間燃起金色的氣焰，就像冬日里指引迷路人的火把飄起火苗，“生命是公平的選擇，你的生命已經被奪走，這是無法挽回的結局，但我可以賜予你力量去拯救你想要守護的東西，時間是三分鐘，在三分鐘內你將成為這世界的王，甚至是神！”

“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利用這三分鐘，毀滅世界！”奈亞說。

話音一落，葉飛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折斷的肋骨被肌肉強行扭回了原位，失去的血液也重新得到了補充，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塊肌肉都充斥著某種特殊且強大的力量。

這就是奈亞的力量，是奈亞賜予葉飛三分鐘的力量。

伴隨力量出現的還有星空與畫面。

領域，智慧之海，展開！

海面劇烈的晃動著，通體烏黑的石柱從海底深處涌出，像是春日里破土而出的竹筍，越長越高，越長越多。

一座石廟從海底浮出，如同古代祭祀的廟宇，是用漆黑色的石柱上圍成的一座神廟。

奈亞就端坐在石廟的中央，坐在那用某種極硬的黑色礦石制作的王座上。王座伴隨著石廟越升越高，一層層冰冷堅硬的臺階從奈亞的腳下一直延伸到葉飛的腳下。

自下而上，葉飛仰視著端坐在王座上，翹著腿如同帝王般的奈亞。

那是王，是皇，是神！

葉飛就如同一個虔誠的朝拜者，恭敬的站立在石階之下，像是王的臣民，神的追隨者！

“跪下！”奈亞開口，帶著神的威嚴。

領域之外，現實之中，幻夢境之中

“術式展開，落！”姍姍來遲的沐靈希，用盡全力打破了幻夢境的屏障，撕開了領域的缺口。

巨大的法陣在方實初與特級咒靈頭頂上方展開。

這是術式‘司雪’的能力釋放效果之一，與常規釋放不同，這種術式展開可以通過調整咒力運轉軌跡，進而利用身體脈絡搭建運轉矩陣，從而強化術式的攻擊力與范圍。

頓時無數冰錐從咒靈頭頂法陣中落下，像是無數柄利刃從天而降，眨眼將將咒靈吞沒，強勁的攻勢揚起大量摻雜著寒氣的煙塵。

這是一場極冰的盛宴，也是沐靈希目前能夠釋放的最強術式。

沐靈希眼角掃過靠在墻角的葉飛，明媚的雙眸閃過一絲詫異，她沒有跟著葉飛和方實初一起進入教堂，自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咒靈。

雙眼一收，眼縫微瞇，沐靈希大腦飛速運轉，冷靜思考可能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從踏入教堂的那一刻起，沐靈希就和兩人分開了，教堂那尊巨大的十字架，上面的耶穌像其實是咒靈偽裝的，在成功騙走葉飛與方實處后，那只咒靈便展露出了原本的樣貌，施展術式將沐靈希困在了教堂。

幸運的是那只咒靈雖然擁有巨大的體型和能夠隔絕空間的術式之外，個體力量并不強大，綜合實力也就是初級到次級之間，沐靈希還是能夠輕松應付的。

在解決了教堂的咒靈之后，她也是追著葉飛與方實初的方向，穿過走廊趕到了神學院宿舍。

只是一進門，神識異常敏銳的她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周圍環境瞬間改變，天賦術式也在感應到周圍變幻的同時零幀釋放。

宿舍大門就是幻夢境的出入口，和困在幻夢境的人不同，身處幻夢境之外的人可以很輕松的找到出入口，不會因為幻夢境內部的變化而失去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