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屹立于半坡之上,眉峰緊蹙,目光如電,警惕地梭巡著周遭的一切。腳下的土地劇烈地顫抖著,那震感一陣強過一陣,似有千軍萬馬在地下奔騰,可眼前卻只有一片死寂與詭異的寧靜。他緩緩屈膝蹲下,將寬厚的手掌緊貼地面,試圖捕捉這奇異震動的根源與節奏,然而,除了那無盡的強烈震顫,他一無所獲,心中的疑團愈發濃重。
正思忖間,遠處陡然涌現出大片火光,如洶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而來。待火光漸近,鐘離定睛細看,竟是一群騎著高頭大馬、手持火把的騎士,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如蟻群般不斷涌現,數量多得令人咋舌。
借著火光,鐘離瞧見這些人身著沉重的鐵甲,腰間懸著寒光閃閃的弧形佩刀,一個個身軀壯碩,肌肉賁張,散發著濃烈的古代沙場氣息,宛如從歷史的長河中踏步而來的鐵甲雄兵。
鐘離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驚得呆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下意識地往后退去,一步,兩步,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如墜落的流星般滾落下山。“撲通”一聲,他重重地摔落在路中,此時,那鐵甲大軍的馬蹄聲已如雷鳴般震耳欲聾,若不能及時躲避,鐘離頃刻間便會被那萬千馬蹄踏成齏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鐘離只覺后背被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手猛地抓起,緊接著,他便穩穩地落在了馬背之上。“抓穩了!”一聲暴喝如炸雷般在耳邊響起,隨后,馬身劇烈地抖動起來,鐘離尚不知是何人救了自己,便被帶著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山谷外疾馳而去。此時,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曙光初現。
而在不遠處的一座涼亭內,兩位老者正安然對弈。一位老者白發蒼蒼,宛如冬日的初雪;另一位老者則頗為奇特,面容雖顯蒼老,可發色卻烏黑亮麗,恰似青年,與他們面前的黑白棋局相得益彰。
二人一邊淡定地落子,一邊靜靜地注視著山下發生的一切。“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黑發老者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輕聲說道。“來了又能怎樣,如今這處境,恰似這一局死棋,任你如何掙扎,結局也難以更改。”白發老者神色悠然,不緊不慢地回應著。
“那可未必,你且瞧瞧我這一步。”黑發老者言罷,將手中那枚舉了許久的棋子輕輕放入棋局之中。這一子落下,恰似石破天驚,白發老者不禁微微一怔,這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死局竟被這一枚棋子瞬間盤活。
“難得啊,這么多年了,你總算肯贏上一回了。”白發老者面容平靜,波瀾不驚地說道。“我以為,是時候讓這一切畫上句號了。棋手都走到臺前了。這未來之事,已然難以預測,也是時候告別了。”黑發老者喟然長嘆,語畢,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隱入了山野間的濃霧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白發老者獨自對著棋盤,若有所思,眼神中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深邃。
另一邊,鐘離被救上馬后,一路的顛簸與昨夜的驚險讓他疲憊不堪,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待他悠悠轉醒,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破舊的草屋內。他猛地翻身而起,快步走向屋外,滿心想著要盡快聯系家人,返回研究院,查清楚這一場離奇變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當他踏出屋外,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得合不攏嘴。只見四周到處都是纏著白布的傷者,他們梳著古人的發髻,身著古代服飾,好像剛從戰場退下來一般,鐘離恍惚間還以為自己闖入了拍戲的片場。可他環顧四周,卻不見任何拍攝設備與現代設施的蹤影。
此刻的他身處一座破落的城墻旁,城墻上滿是炮火洗禮后的痕跡,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大戰。周圍不時有古代士兵模樣的人穿梭往來。鐘離強自鎮定,走到一位躺在城墻下的老者身旁,開口問道:“大爺,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能借我手機打個電話嗎?”老者聞言,一臉茫然地看著鐘離,不耐煩地說道:“此處乃是蔚州,你所言的手機是何物?老朽從未聽聞,自然是沒有。”鐘離見狀,自知多問無益,只得匆匆離去。
蔚州,這名字鐘離只在歷史書上見過,在現如今已更名為蔚縣,且地處河北。可他分明記得自己之前還在上海,怎會轉瞬之間就跨越千里,來到這河北之地?難道這里是某個與世隔絕、尚未通網的落后村落部族?可這又怎么可能?滿心疑惑的鐘離決定再找個人問問清楚。
“你終于醒了!”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鐘離轉身望去,只見發聲之人身材魁梧高大,宛如一座雄偉的山峰。其面龐方正,天庭飽滿,劍眉斜插入鬢,雙眸深邃似海,寒星般的目光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英武豪邁之氣。銅盔銀甲隨身,英武之姿不怒自威,
鐘離上前幾步,抱拳行禮,誠摯說道:“多謝大哥此前相救,敢問大哥尊姓大名?”
秦瓊微微拱手,聲若洪鐘:“某乃秦瓊,字叔寶,齊州歷城人士。些許小事,不足掛懷。”
“秦瓊?秦叔寶?李世民麾下的大將?”鐘離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輕聲呢喃道。
秦瓊似有所感,問道:“你也是從現代來的吧?”
“現代?”鐘離愈發茫然。
秦瓊見狀,耐心解釋:“此前我曾遇一人,著裝打扮與你相似,告知我他來自大唐之后 1300多年,也就是現代。應該與你是同一時代之人。”
鐘離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難道我穿越了?還有現代的人也過來了?”
秦瓊微微點頭:“是的,此地極為怪異,這蔚州之人皆不屬于這個時代。當年,我本在塞外征戰,被一陣妖風卷入天坑,醒來便身處這陌生之地,甚至還遇見了秦朝的王翦將軍。通過與周圍的人溝通了解,我猜測這時代是極為混亂,各朝之人皆有可能出現。”
鐘離心中震驚,半晌才回過神,滿懷期待地追問:“既然如此,那么將軍可知如何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秦瓊神色凝重:“坊間留有傳聞集齊九塊不同顏色的龍之印章,便可終結亂世,還能獲奇異之物。每逢龍印現世,天地必有異象。之前我救你之處的無相山便有異常,你所遇那批騎兵,乃是前去探尋龍印的人,他們自稱蒙古人,戰斗異常兇猛……”
“秦將軍,不好了!”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來,滿臉驚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氣息也頗為急促。“外面來了個極其兇悍之人,把哨崗的弟兄們打得慘不忍睹。我們幾十號兄弟一擁而上,本以為能將其制服,哪曉得那人赤面長須,丹鳳眼似寒星,臥蠶眉如墨染,手持青龍偃月刀,舞得密不透風,兄弟們還未近得他身,便紛紛被打倒在地。他一身綠袍在風中烈烈作響,現正在城門外,要找我們領頭之人!”
“小兄弟,你且休息片刻,待我去處理鬧事之人再與你詳說。”聽完士兵所說,秦瓊拱手說道,接著便躍上士兵所牽之馬,朝著城外策馬而去。
聽士兵這描述莫不是關羽來了?鐘離心中不禁好奇,也快步跟了出去。只見城門外,一員威風凜凜的大將橫刀立馬,赤面長髯,丹鳳眼微瞇,臥蠶眉倒豎,胯下一匹赤兔馬,好似烈火般耀眼,那人身旁,躺著幾個被打倒的兵卒,想來是之前起了沖突。
秦瓊見狀,高聲喊道:“來者可是關羽關將軍?”關羽提刀在手,大聲回道:“你是何人?為何知曉吾名?”秦瓊驅馬向前,笑道:“某乃秦瓊秦叔寶,曾于民間有幸聽得將軍描述,現觀將軍與民間描述無差,所以斷定閣下便是關將軍無疑。”關羽卻一臉疑惑:“秦瓊?吾未曾聽聞,你莫要在此故弄玄虛。”說罷,關羽催馬挺刀,直取秦瓊。秦瓊無奈,只得舉锏相迎。
一時間,刀光锏影交錯縱橫,馬蹄踏得塵土飛揚。秦瓊施展開渾身解數,雙锏舞得虎虎生風,或砸或擋,每一擊都蘊含千鈞之力。關羽亦是刀法精湛,青龍偃月刀在他手中仿若蛟龍出海,威力無窮,橫劈豎砍,勢不可擋。兩人你來我往,斗了數十回合,竟是難解難分。
原來城外之人正是關羽,鐘離則在一旁瞧得心急,不想兩人互相傷害,趕忙大聲呼喊:“二位英雄且住手,此中定是有誤會!”可此時二人正戰得興起,哪能輕易罷手。鐘離瞅準時機,沖上前去,站在兩人中間。秦瓊見狀,急忙收锏,關羽也勒住韁繩,將刀停住。
繼而鐘離向關羽說道:“關將軍,秦將軍乃是當世豪杰,為人仗義,想必是出了什么誤會,才起了這場爭斗。”
秦瓊亦點頭道:“關將軍,某聽聞將軍忠義無雙,今日得見,甚是欽佩。方才見將軍英姿,只當是舊識,唐突之處,還望海涵。”關羽這才收起敵意,說道:“既如此,倒是關某魯莽了。只是吾自荊州而來,錯了方向,行至此處,想打聽情況,卻被這些兵卒無故刁難,言語間還多有冒犯,這才動起手來。”
秦瓊忙道:“定是手下人不知將軍威名,多有得罪,秦某在此賠罪。”關羽擺手道:“罷了罷了,既是誤會,便就此揭過。”于是,在鐘離的從中斡旋下,一場誤會就此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