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晴好，又恰逢初春，整個御花園百花齊放，到處都是春的生機。

御花園深處的連廊下，已經擺上了長長一排的流水席。

因著菜還沒上齊，身著錦繡的貴女妃嬪們都聚集在一旁賞花。

鐘芳懿抬眼看向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不禁想起選秀那日，自己也差點成為這些妃嬪中的一員。

不過···

她低下頭，腦中不由得浮現一個身影。

一時間，嘴角輕輕揚起，竟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

她心里暗自慶幸著，幸好，幸好是他。

見到秦婉芝走近，貴女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朝著這邊見禮。

秦婉芝將鐘芳懿拉到身前，人群里立刻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位是威武將軍夫人，一些姐妹是見過的，本宮就不多介紹了。”

話落，眾人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氣氛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嗐！”

一位身穿鵝黃色常服的宮妃哂笑一聲，打破了這寂靜的氣氛。

“原來是將軍夫人啊，我還以為是陛下又添了新人兒呢！”

其他的幾位妃嬪也像是大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想來方才應該有不少人都是如此想的。

見鐘芳懿有些局促，秦婉芝忙走上前，向她一一介紹。

“這位是淑妃，柔妃，禧嬪···”

目光掃過去，每一個人都向她投來友好的目光。

鐘芳懿一一見了禮，先前的恐懼頓時消了大半。

淑妃娘娘是個自來熟的，當即便挽過鐘芳懿的胳膊，將她拉進人堆里。

“那既然是將軍夫人，今后便是自家姐妹，以后但凡有什么難處，都來宮里找姐姐們啊！”

“是啊，”

見鐘芳懿一臉拘謹，禧嬪也笑著搭話，

“瞧這小姑娘，真是水靈！日后這樣的場合還多著呢，現在不習慣沒關系，等日子久了，慢慢就熟絡了！”

鐘芳懿被她們的熱情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本以為皇帝的后宮都是些勾心斗角，爭風吃醋的戲碼，卻沒想到這些女子雖共事一夫，卻能處得如此融洽，和親姐妹一般。

她抬頭看了眼不遠處微微笑著的秦婉芝，不禁心生嘆服。

能將后宮打理得如此和睦，這皇后娘娘還真是厲害。

“好了好了。”

秦婉芝出言打斷了這邊的混亂場面，

“菜都上齊了，大家都過去吧。”

眾人聞言，紛紛丟下手里的花枝，三五成群朝著連廊走去。

宴上，歡快的氣氛一直持續著。

直到日頭西斜，滿滿一大桌的珍饈菜肴已經所剩無幾。

鐘芳懿放下筷子，仍覺意猶未盡。

她饜足地打了個飽嗝，正欲起身去消消食，卻見秦婉芝緩緩走近，隨即施施然在她身旁坐下。

“皇后娘娘！”

她驚恐萬分，正欲起身行禮，對面坐著的人卻抬起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樣，今日的宮宴你覺得如何？”

鐘芳懿稍稍鎮定了下神色，可一開口還是將內心的恐慌暴露無遺。

“很···很好！娘娘準備的，自然是極好的！”

秦婉芝笑笑，覺得面前這個小姑娘靦腆的有些過了頭，倒是十分可愛。

從前她一門心思撲在肖鈺身上，任何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惶恐不安，心中郁結。如今看得開了，倒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你不用這般拘謹，本宮又不會吃了你。”

秦婉芝說著，自顧自看向那邊漸漸暗淡的天色。

“之前永平數次刁難，委屈你了。這次陛下說要請你來，本宮就特意找了些好相與的。以后若是有事，你可以找本宮，或者找她們···”

秦婉芝聲音突然頓住。

后面的話，她有些不忍說出口。

她了解肖鈺，也知道這人是多么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旦他起了念頭，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畢竟那人是君王，她就算再不忍，余生也只能在他的蔭庇下討一口飯吃。

就算再怎么后悔，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咬緊牙關也得走完。

只是···

看著面前小兔子一般懵懂的少女，秦婉芝終究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她今后的路，怕是艱難了。

宴席散去，眾人紛紛離開御花園，卻見肖鈺身旁的大監提著拂塵朝這邊走來。

“皇后娘娘，將軍夫人。”

大監俯身一禮，

“將軍夫人，陛下請您過去一趟。”

“什么，請我？”

鐘芳懿有些無措，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婉芝。

秦婉芝心中一緊，面上卻毫無波瀾。

她牽起鐘芳懿的衣袖，朝她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走吧，正好本宮也想去看看陛下。不如···”

“娘娘，”

雪白的拂塵驟然擋在身前，

“陛下說了，有事要與將軍夫人相談。娘娘若是想見陛下，不妨改日。”

秦婉芝一噎，腦中飛快想著對策。

“娘娘，臣婦先告辭了。今日多謝娘娘的照顧，臣婦感激不盡。”

鐘芳懿回身，朝著秦婉芝又是一禮。

手里拽著的袖子一下子抽離，秦婉芝看著前面漸漸遠去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自己現在究竟是何種心情。

初春夜晚的御花園，還帶著凜冬料峭的寒冷。

一陣風拂過，秦婉芝不禁打了個寒戰。

風里夾雜著陣陣花香，低頭一看，果然有幾片花瓣被風吹落在地上。

今年真不是個好年歲，才至初春，花兒便落了。

當真是讓人覺得，甚是凄涼。

鐘芳懿跟在大監的身后，一言不發。

這一路不長，可她卻是希望長些，再長些，好讓她有時間想個明白。

所以，陛下究竟是為何要請她來，又是為何單獨喚她過去？

難道是季風林那邊出了什么事？莫非···

心臟突然突突地狂跳起來，各種各樣的猜測一下子涌入腦海，席卷著異樣的思緒。

重重疊疊，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陛下，將軍夫人到了。”

大監的聲音將她的神思拉了回來，她深吸一口氣，跨過高高的門檻走向殿內。

肖鈺也抬眸，伸手將堆積如山的折子推向一邊。

“臣婦叩見陛下。”

鐘芳懿俯首叩拜，而后抬眼，正對上對面打量的視線。她有些慌張，匆匆低下頭。

可就是這一眼，也足以讓肖鈺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