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遐聞言，瞥了眼他的后背，頓時愣在了原地。周到白皙的脊背上刻滿了殷紅的血紋，形成了一條猙獰模糊的黑龍，只有龍首附近的位置還空著，露出原本的膚色。

“我聽過……”唐遐穩(wěn)了穩(wěn)心神，“接一次客就紋一筆。”

“咳咳咳……”周到被口水嗆住，臉上像吃了好東西一樣憋屈。“別動。”唐遐隨手一揮，一柄短匕憑空浮現(xiàn)：“你這紋身不會痊愈嗎？”周到搖搖頭，剛想說些什么，瞥見緩緩飄向他的匕首，頓時感覺自己涼了半截：

“唐遐！這TM的是【荊軻】！淬了毒的！”周到?jīng)]有猶豫，直接從心，開始求饒。

唐遐沒想到讓他看見了，撇撇嘴，換了把平平無奇的手術(shù)刀：“這不是想幫你把龍刻的深一點嗎。”

周到“自愿”的將頭轉(zhuǎn)過去，咬牙切齒的問：“我是不是還得……”尚未說完就感受到身后那股濃厚的【生物】，然后……嗯，暈了過去。

唐遐嗤笑一聲，指揮著手術(shù)刀上下翻飛：“聒噪。活該。”說罷緊了緊狐裘，氣呼呼的一刀比一刀刻的深。

片刻后，醒來的周到被十幾件【文具】摁在地上，唐遐蹲在一旁，手里拿著【玉笏】瘋狂的敲周到腦袋：“【希洛人的身份證】還在我手上呢，還想打我，嗯？”

周到十分憤怒，明明你先動的手好嗎？他決定……還是從心吧，求饒最簡單了。

“我要工傷補助！”周到坐在高凳上，拍著桌子大喊，“唐遐，聽見沒？工傷補助！”唐遐心情不錯，點了點頭，隨口敷衍的：“給，給，給。”在【玉笏】上刻下了67，放到一旁的柜子上，隨手拋給他一個小盒子：“救命的東西，隨身帶著。”

周到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枚樸素的銀戒，戴到了左手食指上，開心的笑了笑，揮了揮手：“知道了。那我走了？”“快滾，別耽誤我賺錢。”

周到笑了笑，走到了【門】前，突然開口說道：“唐遐，我們?yōu)榱四瞧瑝炈懒巳齻€人，”已經(jīng)又捧起書的唐遐皺起了眉頭，“但這優(yōu)等生們在此處沉淪煙酒情色不同，他們是為了活人，我們是為了死人。”“你……”唐遐剛開口，周到就已經(jīng)消失了。

“這個家伙，真是的……”唐遐抿了口茶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耳朵一下子就紅透了。很快，她又低聲說到：“為了死人……你下回再當(dāng)謎語人我就把你打成死人。”

回到了教室的周到掃視一圈，面無表情的又走進(jìn)【忘菩提】。天色已深，月光灑落。周到環(huán)視四周，松開了緊皺的眉頭，輕輕嘆息了一聲，走向蔣中甫的墓。

周到掏出一盒玉蘭放在碑前，又掏出一盒，舉到空中晃了兩晃，并排放到地上。隨后起身，如沉默般走進(jìn)來一樣，又沉默的走了出去。

沉寂又籠罩了這里。不久，虛空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人影，走上前，撿起了一盒玉蘭。微光亮起，李員升再次靠在了墓碑上，煙灰飄落，淚水沾襟，五大三粗的漢子靜靜的吸著煙，一聲不吭。“再見。”他呢喃一聲，掐滅了煙，起身走向一側(cè)，身影慢慢模糊，消失不見。

周到癱坐在椅子上，灌了自己口白酒，胳膊無力下垂。酒瓶滾落，酒撒了一身、一地。他也不收拾，輕輕合上雙眼，不自覺的呢喃：“日暮酒醒人已遠(yuǎn)，滿天風(fēng)雨下西樓。別離，為了重逢。”

翌日，周到迷迷糊糊好像聽到了什么，還沒睜眼，就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猛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李……唐遐？你來干什么？”周到看清了站的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唐遐，眼神微不可查的一暗。“離我遠(yuǎn)點兒，昨天晚上去當(dāng)酵母菌了？渾身酒氣，真是好聞啊。”

周到又躺回去：“老李也從這兒走了。”唐遐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走是不可能改變的，你昨晚拿煙的時候就應(yīng)該清楚了。”

周到點點頭，強(qiáng)打起精神問道：“你來是有什么事嗎？”唐遐看了他半晌，最后還是點了點頭：“接了個大單子，【喬治十字勛章】知道嗎？”

周到半閉著眼：“喬治十字勛章，1940年喬治六世設(shè)立。你找這個干嘛？”唐遐笑了笑：“有個客戶找到了張【政治】的練習(xí)題，要用到這個。”

“還有，這回【周考】我和你一起參加。”隨著唐遐笑吟吟的說出這句話，周到整個人都懵了，瞪大了眼：“不是，他給了你什么東西？一張【調(diào)座卡】可不便宜。”唐遐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不說報酬，先看看你。就你這樣我敢讓你去嗎？”

周到又閉上眼：“隨便你，還有10秒【周考】開始，小心點吧。”

唐遐靠在桌子上，輕輕點頭：“那……平安。”

周到勾起一抹笑容：“嗯，平安。”

“科目：物理”

“試題：二戰(zhàn)下的量子”

“【周考】開始”

周到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房屋樸素的裝修風(fēng)格。他從床上下來，翻了翻屋內(nèi)，很快確定了自己的身份，一個小有名氣的丹麥科學(xué)家，尼爾斯·波爾，時間則是1941年的夏天。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唐遐走了進(jìn)來，周到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瑪格麗特·諾倫德吧？”

唐遐依舊披著昨晚的狐裘，沒搭理他，而是說到：“找到任務(wù)了嗎？”

周到笑了笑，沒再追問，躺在了大床上：“我這兒只有論文和報紙。你那邊呢？”

唐遐皺了皺眉：“我那邊只有稿件，我都拿過來了。”周到一邊翻閱稿件一邊說：“【物理】尤其鐘愛篡改【歷史】，小心行事，保命要緊。”

唐遐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桌，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這局幾個玩家？”周到把稿件理好，搖了搖頭：“不清楚，但現(xiàn)在是1941年夏，所以除了我們兩個，海森堡八成也是。”

唐遐點點頭，然后將一本日記甩到床上，諷刺的看向周到：“不是說只有論文和報紙嗎？這是什么？眼不要可以去捐給需要的人，不對，你這樣的眼捐了還是禍害人家。”

周到一愣，隨即尷尬的笑笑：“沒看見，沒看見。”唐遐把日記本扔給他：“自己看看。”

周到拿起那個樸素的牛皮日記本，翻閱了起來。

“太恐怖了，希特勒那家伙簡直就是魔鬼。那群納粹沒有任何借口便出兵占領(lǐng)了我的祖國，我誓不投降。”

“我必須隱忍，研究所不能受到影響。我得想辦法幫那些猶太裔的同事們逃離這個魔窟，那群納粹狗盯我盯的緊，我估計只能靠自己了。”

“那群魔鬼竟然想讓我加入鈾俱樂部，想得美。但海森堡那個小子居然在幫納粹工作，真不明白這個混小子怎么想的。”

“聽說過幾天海森堡那個小子要來，這個時候……誒。我得勸勸他，不能讓他再這樣了。”

“估計納粹那幫玩意在研究上比盟國領(lǐng)先太多了，我得想辦法幫幫忙。”

周到讀完日記：“那現(xiàn)在知道的任務(wù)就有三個了。”唐遐點點頭：“任務(wù)一，活下去；任務(wù)二，說服海森堡；任務(wù)三，逃離這里，前往盟國提前開啟曼哈頓計劃。”

“波爾本應(yīng)該去研究所主持大局，可是我不會丹麥語，這就需要店主你了。”唐遐點點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周到隨手拿來張紙，在上面寫下了三個名字：維爾納·海森堡、丹麥的蓋世太保負(fù)責(zé)人、德國駐丹麥將領(lǐng)。“看來，這回的對手，應(yīng)該是你們?nèi)谎健！敝艿叫α诵Γ瑢⒓埲舆M(jìn)壁爐，潔白的紙張被火舌舔舐，漸漸化成了灰燼。

很快，哥本哈根理論物理研究所所長波爾患病的消息傳遍了丹麥的科學(xué)界，不少科學(xué)家都來到他的居所探望，都被波爾夫人禮貌的拒絕了。

傍晚，波爾夫人端著一碗藥走進(jìn)了波爾的臥室，順手帶上了房門。

唐遐將紅糖水放在床頭柜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看著悠哉悠哉的周到：“現(xiàn)在又多了兩位，明天海森堡就來了，按計劃行事？”

周到點點頭，笑吟吟的開口：“唐遐，明誓了嗎？”唐遐一愣，搖搖頭：“怎么了？”周到點了點頭，手上出現(xiàn)了一束骨籌，低聲輕吟：“菜就多練，不會就算。”

唐遐聽見嘴角抽了抽：“每回聽見你們【數(shù)學(xué)】的誓詞，我就明白人在無語的時候也是會笑的。”

周到笑了笑：“明天就不用你了，一個人就足夠了。但是能不能麻煩你先去做飯？”

唐遐遞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但還是起身去做飯了。周到在她走出房門后，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物理】你個婊子養(yǎng)的，把我【知識】都禁了，這TM讓我明天怎么玩？看來計劃得改改了。”

門外，唐遐把【騶虞旗】收了起來，輕輕笑了笑：“就這，不給你上點難度，你是不是飄起來？”

此夜，月光如水，星光似螢。門外，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接近了波爾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