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們面面相覷,面對活尸都敢一戰的勇武在此刻半點忙也幫不上。
只有伊莎貝拉來過厄爾曼,可就連她也沒進過上城區。
怎么辦,難道拉著北境之王在帝國的心臟亂逛、邊走邊打聽嗎?
“嘿,沒轍了吧!”
開口的竟是瓜爾佳:“都聽我指示——預備軍司令部也在上城區,離這兒不遠。”
在戰前,第一巴圖魯先生數次陪同還是王太子的奴兒哈王,對帝國進行國事訪問。此刻,反而是他最熟悉王都的道路。
“那個準尉——對,就你——離陛下圣輦遠一點!”
感到眾人有求于他,瓜爾佳頓時神氣起來,對曾經的敵人呼來喝去:“在北境,衛兵起碼要提前一百五十步打出王旗,讓賤奴們隔著遠遠兒的就跪下迎駕......”
“要不咱們把他宰了吧!這蠻子享有戰俘權利嗎?”
被點到的安德烈大聲嚷嚷起來,在典雅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當!
無頭箭矢隔著頭盔撞在騎兵準尉后腦勺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像是碰到什么開關似的,安德烈立即蔫下來。他揉揉后腦,小聲嘟囔兩句,頭都沒回一下,真的策馬到前面開路去了。
雖然性格不討喜,瓜爾佳倒真沒撒謊:在他的帶領下,眾人趕著馬車沒走多遠,立刻發現了不遠處的預備軍司令部。
那是一座堅實的五邊形要塞,稍有軍事常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防衛功能:
大塊灰巖切出的石墻在底部外傾,讓想要攀爬的人連半個借力點都沒有;中上層有幾處氣窗寬得嚇人,法師班進駐后,進攻者在任何方向上都要面對兩處直射火力的合擊;要塞周圍地勢稍高,不到百分之四的坡度在平日里甚至很難覺察,但在重裝戰陣對沖時,這點兒高差就要用血來填。
實際上,預備軍司令部只占用了這座巨型要塞的一個邊,另外四條邊依次屬于陸軍總部、衛戍區司令部、總參謀部以及......
查爾斯向側面探出身子,卻還是看不清最遠側懸掛的旗幟。
受好奇心驅使,他輕牽韁繩,馬兒馱著騎手小跑著脫離隊伍。
那面黑旗稍近了些,查爾斯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眺望旗面。一陣風吹過,旗面展開,露出銀色的振翅雄鷹以及......
......
[我不想知道]
“發生什么了嗎?”
見查爾斯垂著頭回到隊伍,婭絲卡轉頭詢問。
“沒什么。”
她只得到面無表情的消極回答,語氣如同生銹的機械。
要塞正門外,一支小型軍樂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負責演奏大號、上低音薩克斯及大鼓的樂手甚至將樂器擺在一邊,彼此間旁若無人地聊天。
幾名軍官同樣聚在一起交談著,軍帽要么拿在手里、要么夾在腋下。
聽到車輪壓過路面的嘎嘎聲,被軍官們簇擁在中央的禿頂男人轉過身來,露出鑲著金絲花邊、系著紅色綬帶的軍禮服正面。
這是一名少將。
迎接奴兒哈王的軍官團名單,是在昨天下午的會議上才敲定的。
由于軍銜、職級都合適,早年還曾接待過王儲時期的奴兒哈,預備軍副總司令馬克西姆斯將軍“有幸”代表厄爾曼軍方領導接待工作。
與其說是“會議”,不如說是一場比誰嗓門兒高的潑婦吵架......
想到這,馬克西姆斯低哼一聲,向姍姍來遲的押送隊伍仰起頭,投來詢問的眼神。
在他和很多同僚看來,把奴兒哈王留在撫遠堡,作為人質要挾蠻子才是最優選項。
指望血債累累的雙方就這么化敵為友,實在是政治上的幼稚和一廂情愿。
再者,與這座五角要塞里的大多數人不同,他不喜歡虛與委蛇和假笑。
看到一位將軍直直看向自己,在前方帶路的安德烈一時有些緊張,不知該直接敬禮還是先下馬。
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伊莎貝拉只好策馬來到最前,迎著將軍的目光點了點頭。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馬克西姆斯見狀,戴著白手套的手在胸前一揮,軍樂隊成員立刻各就各位。站在他身后的幾位中高級軍官也都戴正軍帽、拽了拽衣服下襟。
馬車在將軍面前穩穩停下,轎廂門打開,露出滿臉笑意的奴兒哈王......
以及他對面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尼古拉。
圣光之主在上!這幾天你們就把尊貴的北境之王關在車廂里,面對這張驚世駭俗的臉嗎?
干得漂亮!
馬克西姆斯不僅不擔心這點“小心思”會有損他們的合作——或者說,他壓根不認為會有什么“合作”——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笑。
這點笑意來的正是時候。
“陛下!撫遠堡一別,已經十幾年了!”
他身后的校官們齊齊挺直腰桿、右手握拳捶在胸口,將軍本人則像見到老朋友似的,對著車上的奴兒哈王張開雙臂。
“是你,費邊!當年你說自己肯定能當上將軍,果不其然!”
一見到迎接者的臉,奴兒哈王腦海中某些略顯陳舊的記憶被迅速喚醒。
在北境時,有專門的臣仆提醒他覲見者的身份,和與自己的舊交。
如果幾年前某位酋長提到自己的妻子懷孕了,這次就得關心一下孩子的成長;如果上次有哪個勇士說自己受了傷,這回就要問問他恢復如何。
但這種提醒不是必須的。在成為王儲前,他就能僅靠記憶力做到這一點——
這是君王的基本功。
隔著車廂,奴兒哈王和將軍的雙手已經親密地拉在一起,兩張老男人的笑臉彼此相對,仿佛久別的戀人。
這般奇景持續了足足兩秒鐘,大家似乎才從故人相見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該請客人下車了。
“恭!請!陛!下!”
身披厄爾曼重步兵盔甲的身影“砰”地一聲躍下馬車,徑直跪倒在轎廂前,雙手撐地。
北境之王一腳踩在瓜爾佳背上,扶著馬克西姆斯將軍的手,穩穩走出馬車,踏在敵國首都的土地上。
急促鼓號聲傳來,軍樂隊奏響激昂磅礴的曲調。這首《萬歲,勝利者的桂冠》是如此著名,從士官到將軍,每一名厄爾曼軍人都不自覺輕哼起來:
萬歲,勝利者的桂冠,
厄爾曼的統治者,
皇帝和元老院萬歲!!
在您們智慧的光輝下,
我們充滿喜悅,
成為您心愛的子民!
祖國的愛,自由人的愛,
就像大海的中流砥柱!
神圣的火焰在燃燒,永不熄滅。
皇帝和元老院萬歲!!
為了厄爾曼,
我們都站起來!
光榮的奮斗和流血犧牲!
貿易和知識,
憑勇氣和力量成長。
皆為厄爾曼!
皇帝和元老院萬歲!!
士兵和英雄,
去尋找屬于你的桂冠。
成為厄爾曼的榮耀!
皇帝和元老院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