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將從甲片間隙刺入肩窩的骨爪用力拔出，查爾斯終于聽到愛德華透著欣喜的叫喊聲。回頭一看，對方正抱著一個狹長紅木匣子站起身來。

自己長這么大也沒見過什么名貴木料，但看見這木匣，只一打眼就覺得從里到外透著貴氣，不像是普通人用得起的東西。

盒子上還用金線嵌著一行小字，查爾斯瞇著眼睛仔細看，依稀辨認出是“玄武巖”和“謝潑德”。

愛德華隨手將木匣打開，眾人目光全都被吸引。

里面用細絨軟布托著兩截烏黑銀紋的長桿，其材質既不像金屬又不像木頭，其中一截在前端緩緩收窄，形成一個銳利的刃尖。

“看好了，查爾斯！”

對這位小士官第一印象與其說不好、不如說是極差的騎士大人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如果你從小接受嚴酷的訓練，能在十三歲覺醒非凡力量，半年后突破「圣騎士」......”

兩截長桿被取出，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空木匣被愛德華隨手扔下馬車。

“又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十五歲就成了「代行者」......”

長桿對接，通過螺紋被組裝到一起——查爾斯這才認出這是一支投槍。

“再在生死間掙扎浮沉不知多少次，走狗屎運活了下來......”

螺紋被徹底擰緊，銀色花紋嚴絲合縫地對齊，愛德華將這支縈繞著不祥氣息的武器鄭重地托在右肩。

“最終在二十三歲踏入超凡位階，成為帝國最年輕的「守護者」......”

雙腳一前一后站立，瞄準白色巨碑不緊不慢地伸直左臂，又朝反方向扭腰到極限，騎士肩上的投槍忽如雷擊一般驟然亮起！

光芒之刺眼，讓活尸們都暫時停止了攻擊，一個個呆滯地望向這邊。

恍惚間，查爾斯覺得那銀色花紋似乎在燃燒著純白火焰，立即聯想到冰川之主背鰭下的巨大創口！

“......那你就能使出這一招兒了，其名——”

“——審判！！”

天地為之一喑。

查爾斯沒有聽到熟悉的投槍破空聲，傳入耳中的更像是維里埃盛夏暴雨季時，天空經常傳來的陣陣雷鳴。

奪目白光只持續了短短一瞬，轉頭望去，玄武巖投槍已齊根沒入巨碑基座，只留下一個難以辨認的幽深圓孔。

失敗了嗎？查爾斯心頭一沉。

下一秒，劇烈爆炸聲響徹云霄，白色巨碑帶著那桿十幾米高的鷹旗從根部折斷，轟隆隆倒了下來，煙塵彌漫，沖擊波將肉眼可見范圍內的小鷹旗全部卷起。

一把抹去臉上崩濺的泥土，眼前景象讓查爾斯臉上浮現出難以抑制的笑容：

和預計一致，倒下的碑身不僅將活尸群埋住一小半，還將這部分墓區所在的山坡和整座公墓隔斷開來。

除非翻過整座石碑，活尸們再也不能轉化更多尸體了。

“吉娜，這里有我！你和伊莎貝拉馬上守到石碑上，一只活尸也不能放過去！”

“愛德華，還能打嗎？還剩下不少骷髏架子，我們得讓它們恢復冷靜——死人該有的冷靜！”

查爾斯大聲對所有人下達命令，見到勝利曙光的大家也都下意識服從，似乎忘記了他只是個小小的三級軍士長。

“中尉！”

看到活尸數量在眾人合力清剿下越來越少，查爾斯從地上薅起在嚇昏、醒來、又嚇昏的循環中沉淪許久，但卻奇跡般活下來的公墓管理員，沉吟一下，還是啪的一聲先敬了個禮：“請你立即通知附近市鎮的城防軍，我們得把整座公墓中的死者頭骨全砸了，永絕后患！”

“你瘋了嗎，查爾斯？”

尼古拉在一旁用雙刀撐著身體，以免脫力倒下。

他累得嘴唇發抖，汗水濕透了武裝衣，又順著盔甲的邊緣滴下：“這些都是帝國的烈士、我們的同袍！“

“我知道......”

查爾斯轉過頭，以無可置疑的語氣，一字一字地說道：“所以，必須向他們展示保衛厄爾曼的決心！決不能讓神圣的遺骸被邪惡力量玷污！”

說完，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他徑直走到一堆粉紅色的新鮮馬骨前。

今天早些時候前，它還是一只會打著響鼻撒歡兒的黑色精靈；而現在，它的血肉分布在周圍幾十米范圍內。

“長生，不疼了......不疼了......”

安德烈稍微恢復了些體力，此刻正跪在地上，抱著雙眼只剩兩個黑洞洞血窟窿的馬頭哽咽著。

“嘿，不錯的漢諾威！”

監督侍衛們處理完最后一只活尸，愛德華繞著馬骨走了一圈，故作輕松地拍了拍騎兵準尉的肩膀：“等到了厄爾曼，我讓侯爵府獎你一匹純血的！“

“安德烈他，他是容克......”伊莎貝拉站在安德烈身后，悄聲說道。

啊，早該猜到的！

愛德華心中咯噔一聲——顯然，長生不是部隊分配的軍馬，而是安德烈服役時從家中帶出來、甚至可能已經馴養了幾代的家馬。

“查爾斯，我欠你一次。”

將刺進長生眼窩中的飛刀拔出，安德烈顫巍巍站起身，雙手鄭重遞還給戰友。

查爾斯接過飛刀，無聲地搖了搖頭，轉過身，表情凝重地望向車隊。

在那里，自活尸出現以來一直躲在車廂里的侯爵小姐終于露了面，正以優雅從容的貴族禮節對奴兒哈王行提裙致意。

對方的馬車相對靠后，又有瓜爾佳守衛，活尸的出現除了把他嚇得臉色發白之外，沒有造成什么實質傷害。

“請好好看看吧，尊貴的北境之王！”

那精致的臉蛋顯然才補過妝，伊芙琳指著滿地瘡痍，語氣沉靜而嚴肅：“這不是結束，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而是開始的結束——”

“現在，可以給令愛寫信了嗎？”

“腦子轉得蠻快嘛，你小子！”

吉娜扶著脫力的婭絲卡走來，臉上掛著笑，捶了一下查爾斯的胸口：“看來小姐沒有挑錯人——愛德華當初還不樂意來著，說讓刺殺者當保鏢真是荒唐到家了~~”

就算現在問她，她也什么都不會說吧......

“嗯嗯，這是我的本分。”

將吉娜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她，查爾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畢竟，以后每個月都要從侯爵府賬上拿很多錢呢！”

“很多錢？那是多少？”

“津貼加補助，一共450銀郎！”

面對吉娜的提問，查爾斯高聲回答，嘴角不禁揚起一絲驕傲：

血箭加上一等斬將奪旗，走到哪兒去都是拿命換來的、響當當的功勛！

“哦哦......”吉娜點點頭，不置可否：“那你的開銷和莉莉女士差不多。”

“那是誰？”

“小姐的倉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