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高枝,寒鵲鳴。
白歲安獨自坐在窗邊。
“娘……安安想你了”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噠噠噠”
白歲安眼角蓄滿的淚水,立馬憋回去了。
她起身向皇帝行禮。
季渡看著眼前的小孩對他行著大禮,他蠻不是滋味的。
白歲安,畢竟是友人之子,還救過他的命!
季渡看著這張神似冬辭雪的臉,朝白歲安問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歲安,字安。”
季渡推敲著她的字,果然是冬辭雪取的。
“平身吧”
小小一只的白歲安在季渡面前就像株頑強的小草,雖然她低著頭,姿態卻和她娘一般端正。
季渡心里冒出一股暖意。
似是看到從前的自己被老皇帝問話一般。
“今日乃是中秋之時,你卻被帶到我滄瀾國來,可有怨言啊?”
季渡拋出問題,但并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
“定是有的,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白歲安聽著他的自問自答,語氣沉重,頗有深意。
她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探了眼季渡。
季渡望向月亮,有股難言的憂傷。
寒鵲越過樹梢。
季渡收回目光,對她說:
“日后你便在這宮中住下,與那些其他鄰國質子一般”
白歲安叩首,“謝陛下恩典”
白歲安見季渡始終未提她娘冬辭雪,心里實在慌。
她暗暗吸了口氣,問:
“陛下,您尊為尊帝王,定認識一個人!他是我娘的朋友,他叫季老二?您……”
她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太監打斷。
這京城里敢直接叫出季老二這個名諱的,也就季渡他那位道士師父了。
宮女們也大驚失色,領頭的太監將她押住。
不妙了。
季渡看著她,說道:
“放肆,白歲安,可知你錯在何處?”
白歲安被問住了,她被嚇的腦子抽得一下一下的,完全沒有了頭緒。
季渡罰她抄了滄瀾律法十遍。
臨走前季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
很久之后,白歲安心底的恐懼在月光下消散。
白歲安一筆一字抄寫著滄瀾律法。
寂靜的夜里,只有筆掃過紙和蠟燭在滋滋聲。
她明白這將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歷程。
伴著一絲微弱晨光的出現,白歲安抄完了這十遍的三百零六條滄瀾律法。
她的記性好是聞名夢元的,自然地就記住了這律法的大概。
她推開房門,門框留下了她小小的指印子。
院子有些荒蕪,加上橙黃色的太陽光,顯得更加空寂。
遠處的明月同初露頭角的太陽勾成了對角線,穿過白歲安的胸膛。
“娘親,爹爹”
白歲安嘴里叨咕著回房了。
許是思念過于沉重,壓得白歲安倒頭就睡了過去。
夢里,白歲安爬在冬辭雪的懷里,身旁還有輕倚在冬辭雪肩頭的白敏玉了。
冬辭雪囑托她:“安安,不要亂跑,知道嗎?要乖乖等娘親……”
白歲安剛俏皮地回應著。
轉頭,白敏玉和她對視的瞬間。
白歲安渾身緊繃起來,周圍的氣溫一下降到零度。
她剛想往冬辭雪懷里躲時,就發現自己身處在晃動的馬車里。
她手腳被捆,抬頭一看,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白敏玉,他變成了猙獰的管家白辭。
白辭慢慢向她逼近,嘴里不斷迸發出傷人的話語,“你還真以為你爹白敏玉送你去玩啊?哼哼,他不要你了,還第一才女,呵,一介蠢才!”
說著說著,白歲安驚醒了。
有個侍女在她身旁喊醒了她,她眼眶里半掛著夢里續滿的淚水。
白歲安看著面前酷似她在相府里的玩伴,她再也止不住了,委屈一下子迸發出來。
“嗚嗚,阿鳴?你怎么也在這啊?嗚嗚,……我要回家,你,你帶我走,好不好?”
看著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哭得氣都喘不上來。
她念于本心,上前抱住了白歲安。
崔念輕拍著她,直到她氣息平緩下來。
“小姐,我叫崔念,以后就是您的貼身婢女了”
白歲安沉默地聽完后,眼里又不禁蓄起了淚花。
她不是宋呦鳴,更不是她的阿鳴。
崔念拿出袖子里的帕子,為她拭去淚水。
轉身又收拾起被白歲安當做地毯的紙。
崔念手里的紙逐漸變多,白歲安卻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坐在地上,死死壓住身下的紙。
崔念小心抽拉,卻發現拉不動,便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問:
“小姐,您方才說喊的阿鳴,她是誰啊?對小姐很重要嗎?”
白歲安被撬動了口,“嗯,你和她長的好像。但你不是她。這里也不是家。”
哇塞,一言不合就要哭了!
崔念急忙插入話題。
“她,她芳齡幾何啊?”
“她,和我一樣是八歲,你呢?”
崔念順勢來到她身旁,白歲安拍了拍地,示意她坐下來。
崔念回道:“我九歲了”
白歲安沉默半晌后,緩過勁來,開口:
“崔念,我來自夢元,我叫白歲安,以后還望多包涵包涵我”。
崔念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
“白小姐,其實奴婢也才剛在這宮中當差不久”。
白歲安歪了歪頭,不平道:
“等等!滄瀾皇宮竟然準可有童工,怎么如此沒良心!”
崔念被逗笑了,“白小姐,不是這樣的。”
見白歲安被吸引了注意,她便繼續講到道:
“我從小被爺爺帶到宮里,那個時候,大家對我和爺爺都很歡迎。就在前幾年,爺爺突然失蹤。他們都說是爺爺惹怒了陛下,丟下我逃命了。后面,就這樣了”
白歲安擤了擤鼻子,安慰她:
“你爺爺才不會丟下你呢!”
崔念淡淡地點了點頭。
看著起勁的白歲安,也安慰她道:
“你的家人也絕不會拋下你!”
說完,白歲安心里又泛了苦水,連著眼淚一同涌了出來。
崔念耐心地擦著白歲安的淚水,又想幫她點忙,便問道:
“是誰送你到這來的?”
白歲安眉頭擰巴起來,是陪了相府十余載,陪了父親二十余載的管家——白辭
為什么他會勾結滄瀾國?
他是想叛國!
那我爹咋辦??他會不會被陛下砍頭?
那白辭為何要那樣說?
爹爹從小就教育我要為國盡忠!他絕不會叛國!!
一旁的崔念始終覺得“白辭”這個名字耳熟,卻想不起來,便放棄了。
她見白歲安還在琢磨著,她不想讓她一直想不通,她以為白歲安還是想不開自己為什么被拋棄。
她麻利收拾完白歲安罰抄剩余的紙張后,遞給她,對她說:
“來到了新地方,總得熟悉熟悉,走吧,天亮了,我帶你去透透氣”。
白歲安順勢接下紙張,就被她拉著手去院子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