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主峰天池中。

張浩的雙手像船槳般有力地劃動，帶動著身體不斷上升，迅速向水面游去，光線愈發明亮，水面那波光粼粼的世界仿佛在召喚著他。

隨著張浩距離水面越來越近，他甚至能看到水面上陽光折射出的五彩光暈。

終于，他的頭破水而出，清新的空氣猛地灌入他的鼻腔，窒息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彌漫全身的暢快之感。

張浩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感受著重歸外界的喜悅。

天池的風景依舊，仿佛從不曾改變過一般，只是天上的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這讓張浩明白他在洞穴中待了不短的時間。

隨后他便向岸邊游去。

洞穴水道出口就在天池的邊緣地帶，所以張浩很快就游到了岸邊，雙腳重新踩在了堅實的土地上。

緊接著張浩便轉身面對水面盤膝坐下，一邊運轉真炁烘干身上的衣服，一邊靜靜等待著其他人出來。

靜下來以后，張浩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始詢問黑蛇剛剛是什么情況。

“黑爺，水里的那條巨蛇是個什么情況？你剛剛跟它說了什么？竟然讓它直接調頭離開了。”

張浩的話音剛落，黑蛇的聲音便在他腦海中響起。

“東北五仙家‘狐黃白柳灰’你可知道？剛剛那家伙就是柳家的弟子，早年我跟他有過一面之緣，所以也算是互相認識。”

張浩聞言心中頗為驚訝，疑惑的問道：

“據我所知這些仙家常年隱藏深山之中，很少離開離開自己的棲身之所，你跟那巨蛇見過難不成也是出身長白山？”

黑蛇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緩緩開口解釋道：

“我是出身東北沒錯，但不是在這長白山中，而是黑龍江附近，真要算起來我其實也算是半個柳家弟子。”

“只不過我早年剛開智的時候生性暴躁，又貪戀口腹之欲望，禍害了不少山中的有靈之物，甚至還吃了幾個別家的弟子。”

“也是因此闖下了大禍，被別家找上了門，還沒等到長輩賜名正式錄入柳家族譜，我就被抓了起來。”

“不過好在我吃的那幾個別家弟子只是剛剛更夠煉炁，都尚未達到開智的程度，并不能算是正式的仙家弟子。”

“所以柳家長輩跟別家協商之后，決定先把我關上個百年以示懲戒，同時也是想磨磨我的性子，若是我能夠改正便正式給我賜名。”

“但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對這樣的處罰壓根兒就不服氣，我只不過是吃了幾個野獸而已，憑什么就因為這個關我百年之久？”

“所以我一氣之下便找機會逃了出來，只是我也不敢回黑龍江，更不敢在東北待了，索性便一路南下離開了東北地界。”

“我那時候野性難消又在山下沒了約束，我便開始肆無忌憚得尋找有靈之物吞食，一是有靈之物確實是世間美味，二是吞食有靈之物有助于我的修煉。”

“只是山下畢竟是人世，有靈之物實難尋找，而我又耐不住枯燥的修煉，于是便將主意打到了凡人身上。”

“畢竟凡人就算再普通也是萬靈之長，我嘗過一次以后就一發不可收拾，胃口也變得越來越大。”

“但隨著吃的人越來越多，我的心智在不知不覺間被影響，變得愈發嗜血殘暴，鬧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最后引來了一些異人的聯合圍剿，我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但也因此身受重傷，藏在山林之中養了十幾年才養好傷勢。”

“不過因禍得福，那次圍殺徹底把我打醒了，懂得了隱藏自身，行事不再肆無忌憚，只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會吃一兩個上山的樵夫或者旅人。”

“但那次受傷太重，烙下了病根，導致我的修行速度大不如前，在瓶頸上一卡就是幾十年。”

“就在我慢慢接受了自己修為難得寸進之時，我遇上了一個乞丐，那乞丐說有方法能夠助我突破瓶頸。”

“我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按著那乞丐的方法試了一下，阻擋了我多年的瓶頸竟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于是我跟那乞丐便達成了簡單的合作關系，那乞丐幫助我逐步突破瓶頸，而我則為他提供庇護和必要時候出手幫他解決敵人。”

“只是我沒想到那乞丐竟然從一開始就在打我的主意，再后來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不用與你多講了。”

張浩聽后露出了恍然之色，他還是頭一回聽黑蛇說起自己的往事。

“沒想到你與東北仙家的淵源竟然如此之深。”

隨后他頓了頓，繼續開口說道：

“畢竟你當年可是不服管教擅自逃離的東北，現在你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經被柳家弟子知道了，咱們需要有所準備嗎？”

黑蛇聞言沉默了片刻，說道：

“應當無事，我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剛剛的那個家伙，再怎么說我也已經死了，靈魂現在寄宿在你身上，柳家不會因為一些陳年舊事為難你我。”

“嗯，沒事就好。”

張浩想了想，覺得也是這么個道理，便不再想柳家的事情，轉而繼續問道：

“剛剛那條巨蛇為何會正好守在水道出口？總不能是在找你吧？”

“咱們這才剛到東北，柳家的那些仙家就算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是常年在深山里，消息不可能這么靈通。”

黑蛇聽后說道：

“那家伙說它是在阻止尸氣流入天池之中。”

張浩聞言眉頭一挑，心里頗為驚訝，但他沒有開口打斷黑蛇，而是靜靜的聽黑蛇繼續說下去。

“那家伙原本在鴨綠江附近沉睡，但近幾年從高麗那邊進山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它怕沉睡的洞穴被人發現便想要換個地方。”

“而那家伙還不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體型，走陸路容易留下太多痕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走陸路也慢。”

“所以它便走水路，沿著鴨綠江逆流而上，想經天池進入圖們江，在圖們江附近另尋一處居所。”

“可隨著逐漸接近天池，它便察覺到了水中的異樣，于是它根據尸氣的濃度找到了那水道的出口。”

“但因為體型原因它無法從水道進入，它本打算找洞口進入查看情況，可它卻發現有許多人一直徘徊在山洞周圍。”

“而他們這些仙家有不能將本體顯現在人類面前的鐵律，無奈之下它只能先在水道出口用寒氣消磨那些隨著水流涌入天池的尸氣。”

“它已經通知了柳家的其他人，并托夢告訴了東北馬家天池的異狀，要不了多久東北馬家的人就會派人來查探并處理這里的問題。”

“這才剛好撞見了咱們從水道出來，在得知咱們已經解決了那尸氣的源頭之后，它便離去了，當然它肯定會把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告給柳家的長輩們。”

聽完黑蛇的講述后，張浩雖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但他卻不由自主的皺起眉來，腦中更是思緒翻涌。

緊接著張浩便疑惑的開口問道：

“黑爺，既然仙家會出手處理天池這處山根水脈大節點的異常，為什么不理會那些遍布東北地區被瀛洲鬼子動了手腳的節點？”

“你說我有沒有可能請動這些仙家去清理那些節點？”

黑蛇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隨后它便嘆了口氣說道：

“你說我是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傻呢？”

“我問你，對‘運’影響最大的是誰？被‘運’影響最大的又是誰？”

張浩被問的微微一愣，但還是下意識的開口回答道：

“是人。”

黑蛇緊接著說道：

“對，就是你們這些人，‘運’的改變對我們這些精靈來說根本沒什么大影響，就算天下人死一半又與仙家何干？你說仙家為何要管？”

“你要知道人類的壯大就意味著會不斷擠壓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間，人類出了大亂對我們這些世人所謂的‘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況且人在‘運’中越是負面，其他事物所占部分的正面比重就會相應的增強，所以每當人類大亂的時候，都是我們這些非人之物族群壯大、實力增強的最佳時間。”

“越是亂世，妖魔鬼怪便越是會出來作亂，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只不過人類再怎么動亂也不可能被取代，因此像仙家這些壽命悠長的生物并不會借此為自己牟利，但也不會主動出手幫助人類。”

“畢竟仙家也想自己子孫后代們的生存空間能少受到些人類的擠壓。”

“而長白山是仙家的根本地盤所在，天池出了問題他們當然會出手處理，但別的地方就不可能了。”

“所以我勸你還是打消讓仙家出手的想法吧。”

張浩聞言滿臉錯愕，心中更是大震。

他一直以為東北的仙家會因為東北馬家的關系與大陸人是一條心的，因為后來仙家也曾幫助唐門對付比壑山忍眾。

但轉念一想他也沒有什么理由去指摘仙家的行為，畢竟都不是一個種族，仙家們能做到不去落井下石已經是很夠意思的了。

只是張浩心中還是不是個滋味，就好像心里有什么東西崩塌了一樣。

見張浩不再言語，黑蛇也沒有再說話，自顧自得回到了納靈印記之中。

正當張浩靜靜的望著前方水面出神的時候，一個又一個腦袋從水面下露了出來。

隨后張浩整理了一下心情，站起身對著那些人揮手喊道：

“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