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漢子
- 說好以理服人,你動手干嘛?
- 絕世好煎
- 3744字
- 2024-10-22 08:00:00
“撲通——”
屋外傳來一聲肉體倒地的聲音。老道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不再理會。他作為金丹期修士,如果展開神識,整個村子都會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
即使不釋放神識,身體的感知也相當強,遠遠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他剛才在屋里雖然沒有展開神識,但劉二虎從翻進院子的那刻起,一舉一動便在他的感知之下了。
對于這個孩童的性命,老道心里不以為意,凡人的命,比草都輕賤,也和草一樣。今天殺完,過個幾十上百年,又繁衍出一大堆來,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嘛。這句詩拿來形容這些凡人相當適合嘛。
……
許墨安帶著妹妹急匆匆走在回村的路上,看著逐漸加深的夜色,許墨安有些懊惱,玩的有些太久了。心中暗自告誡自己,下次一定要狠下心來,不能再慣著她了。
天空一輪明月高懸,但在許墨安眼里,這輪月亮似乎有些血紅,看上去有些瘆人。
不知怎么回事,自從許墨安踏上回村的路,總感覺心里很慌。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這種感覺伴隨了他一路,令他十分不安。離家越近,這種感覺越清晰。
就在離村門口只剩一公里左右的時候,許墨安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許墨安頓時心涼了一半,急忙拉起妹妹就向村子的方向狂奔。
許瓔珞也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跟著哥哥的步伐趕向村子。
不到半刻鐘,許墨安倆人終于到達村門口,看到眼前的一切,許墨安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呆愣在了那里。許瓔珞更是癱軟在地,被嚇的臉色發(fā)白,一下子哭了出來,但由于悲傷過度,暫時失了聲,哭不出聲音,只能捂嘴干嘔。
村口的亭子已經(jīng)坍塌,一眼望去,村里到處都是尸體,且大部分都不怎么完整。許多房屋都被破壞,坍塌成廢墟。
許墨安緩緩走進村內(nèi),看著周圍的一切,一言不發(fā),但是有些顫抖的身體反應(yīng)了他內(nèi)心的動蕩。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王大娘,慘死在村子的一處水井邊,在許墨安印象中,王大娘和爹娘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來他們家串門,對他和瓔珞十分疼愛,來看他們時,經(jīng)常給他倆帶些吃食。
李二叔,在許墨安小時候,有次想要跟著爹去打獵,漢子不忍心拒絕他,就同意讓許墨安跟著。
當漢子彎弓射中一只山雞后,許墨安異常激動,就跑過去去收獲獵物,這時旁邊突然冒出來一只狼,許墨安看到這個場面,心里一慌,結(jié)果就絆倒了。
要不是李二叔當時離得近,直接抽出獵刀過去和那只狼拼命,許墨安可能都活不到今天。而現(xiàn)在,李二叔的頭顱就滾落在離他不遠處的雜草堆上。
……
……
一張張平日里經(jīng)常看到的熟悉面孔,如今都慘死在許墨安面前。許墨安的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雙腿如同機械般繼續(xù)挪動。
猛然間,許墨安好似想到了什么,瘋了一樣狂奔起來。
終于,許墨安氣喘吁吁的到達了終點——他家的院子。看著半開的大門,許墨安卻停下了腳步,一雙腿如同注了鉛,許久不動。他真的不敢再去看了,怕爹娘像其他人一樣……
“哥……”
許墨安聽到呼喊,轉(zhuǎn)身看向來人,只見許瓔珞面色呆滯,眼睛紅腫,一身碎花襖裙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和泥土,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路摔過來的。
許墨安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走進院子。許瓔珞眼皮微顫,也緊隨他進去。
盡管提前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這一幕,許墨安還是控制不住,猶如失了魂一樣,一個踉蹌摔倒在院子里。
院中一片雜亂,一對夫婦安靜的躺在血泊中,婦人壓在漢子的身上,身上已經(jīng)血肉模糊,婦人頭上戴著一只木簪。
“安兒……瓔珞,是你們嗎?”
就在兩人悲痛之際,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許墨安一愣,猛地抬起頭,看向院中夫婦倆人。只見漢子的胸口似有起伏。
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后,許墨安連滾帶爬到漢子跟前,抱住他的頭,一只手緊握住漢子的手,聲音有些沙啞道,“爹,我在,我在,瓔珞也在,我們兩個都在。”
許瓔珞也連忙撲倒在漢子跟前,帶著哭腔道,“爹,你和我娘這是怎么了,咱們村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瓔珞好害怕,嗚嗚……”
漢子雙目已經(jīng)看不見,在聽到兄妹倆的聲音后,緊緊用手抓住許墨安,生怕再晚一秒他們就會離他而去。
漢子聲音時斷時續(xù),“你們回……回來了?……瓔珞乖,不……不哭不哭。”漢子吃力伸出手,揉了揉許瓔珞的腦袋。
突然,漢子仿佛瘋了一般,用力推開兩個孩子。聲音驀然拔高,夾雜著恐懼,顫聲道,“快跑,安兒,你快帶著瓔珞跑……你們快跑,他……他們要殺人,見人就殺。”男人語無倫次,似乎有什么可怖事情發(fā)生。
漢子向來憨厚,遇事也不會慌張,自許墨安記事以來,從來沒有這樣過。
許墨安現(xiàn)在也悲痛萬分,但畢竟心理上已經(jīng)是20多歲的成年人了,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沙啞道,“爹,我們到村子時就已經(jīng)沒有人了。他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做?”
頓了頓,漢子的聲音有些哽咽,語無倫次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獨⑷耍覀兠髅魇裁炊紱]有做。……那些人嘴巴在那念叨,又要用什么法術(shù),我都準備等死了。你娘……她跑過來直接撲在我身上……這傻婆娘,仙人法術(shù),怎么會是她能擋住的,平日里看上去挺聰明的,咋這個時候就這么憨傻。當場人就沒了,……就是想著還沒看到你們,不太放心,半吊著一口氣,不肯咽下去。現(xiàn)在看到你和瓔珞平安無事,我也就安心了。”
許墨安聽到這些話,望著倒在一旁的婦人,眼睛有些微紅,捏緊拳頭,指甲扎進了手心肉里。
許瓔珞更是反應(yīng)劇烈,抱住婦人默默流淚,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斷落下,身子更是時不時的顫抖。
漢子此時呼吸更加微弱,如風中殘燭,猶豫片刻,對著許墨安說,“安兒,其實……你是我撿來的,但我和你娘都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怕你多想。”
旁邊的許瓔珞倒是沒有過于意外的神色,看樣子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
許墨安點了點頭頭,對著漢子一邊流淚一邊強撐起笑顏,哽咽道“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那天在林子里,天上下著好大的雪,當時還冒出一只狼,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時,爹過來救了我。把我抱進懷里,那天很冷,但爹的懷里,真的很溫暖。娘也沒有嫌棄我,一口一口的喂我吃飯,我吃飽了,她才開始吃。從那天起,你們便是我的父母。”
漢子愣了愣,他沒想到許墨安居然在那么小的時候就開始記事了,欣慰道,“你這孩子,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連嬰兒的事都記得。”看了看一旁的眼角通紅的小丫頭,對許墨安愧疚道,“安兒,爹娘對不起你們,沒能將你們扶養(yǎng)長大。”
許墨安搖了搖頭,含淚說道,“不是的,爹和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然后拉起妹妹的手,繼續(xù)對漢子說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瓔珞的,一定不會讓她受欺負。”
漢子閉上眼,抓著許墨安的手緊了緊,喃喃道,“爹相信你,安兒,爹一直都很相信你。……但是爹不甘心啊,爹還沒有看著你和瓔珞慢慢從孩童長大成人,還沒有親眼看到你成家,瓔珞出嫁……爹恨啊,為什么那些人要殺我們?為什么他們修煉了仙法卻要害人?我們明明什么都沒做,確落了個這個下場。……難道修了仙法,成了仙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講道理了嗎?爹不明白……也真的不甘心啊。”再睜開雙眼,漢子已經(jīng)是雙目含淚,面色悲苦。
好似用盡生命最后的力氣說出這句話,漢子握住許墨安的手隨之一松,就沒了生息。
許墨安低頭不語,只是隱約有淚珠從臉龐落下。緊緊的把漢子抱在懷里,就像當初漢子抱他一樣。
漢子的一切,不禁出現(xiàn)在許墨安腦海中。
……
被漢子從狼口里救下后,嬰兒睜開眼,看著五大三粗的漢子,突然漢子朝他伸出了手,不禁有些緊張。看他好像只想捏捏臉,又放心些許,但漢子手停在半空,片刻后就收了回去,撓了撓頭,樣子有些憨厚。嬰兒似乎被漢子這樣的作態(tài)逗笑了,無形中也對漢子親近了許多。
結(jié)果漢子看到許墨安對他笑,呆了片刻,臉有些紅,急忙敞開獸皮大衣,就把嬰兒放了進去。嬰兒在漢子懷里,感覺到他跑了起來,應(yīng)該是要回家了,外面的雪很大,但漢子的懷里很溫暖……
被漢子抱在懷里,嬰兒感到莫名的安心,放松了下來,沒一會,便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
這天,好端端的,漢子突然帶了個老先生回家,在一起交談,商量著給孩子取個名,嬰兒心中暗喜,“還以為要取個土名,沒想到爹居然請了個先生,真不錯,嘿嘿。”
然后就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就這個了。”漢子的聲音突然響起,然后抱起了自己,咧開嘴對嬰兒說道,“以后你就叫許墨安了,哈哈,許墨安,許墨安……”漢子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重復(fù)這個名字。
又是許墨安?嬰兒略感詫異,但沒怎么多想。看著漢子欣喜的樣子,嬰兒的內(nèi)心有種很異樣的感覺,但似乎……很不錯?
……
夕陽下,天色已經(jīng)橘黃,一個男孩坐在手工的小木桌上練著書法,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靠在墻上,看著男孩傻笑。
男孩寫完了一個字,看到了旁邊的漢子,狐疑說道:
“爹,你在這里看我干啥?”
“看到我兒子在用功讀書,我就高興的慌。”
男孩聽到這話,一手扶住額頭,有些無奈,“哎,爹,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成熟穩(wěn)重一點好不?”
漢子笑瞇瞇道,“爹本來就沒出息,你有出息就行了。”
……
秋日,世界一片金黃,一堆灌木叢里,冒出一大一小倆個腦袋。男孩率先完事,撿了幾片巴掌大的落葉擦了擦光著的腚。然后轉(zhuǎn)頭看著漢子,有點無聊,就和漢子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爹,你知道娘為啥會跟你嗎?”
漢子輕咳幾聲,正色道,“當然知道,還不是爹年輕的時候長的俊嘞。”
男孩一臉鄙視,“噫……我都問娘了,娘說就是看你憨憨的,才選的你。爹,感覺你有時候臉皮也挺厚的。”
漢子嘿嘿一笑,摸了摸頭,“兒子,聽爹跟你說,臉皮厚點,有時候真的挺不錯的。”
……
許墨安呆呆的看著懷中的父親,眼神有些癡呆。只是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一天,大雪紛飛,那個漢子在雪夜中撿到他,望著他憨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