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已是十年。
白酥酥帶著余航,在方舟生活了十年之久,但按照她自己的判斷,她的身體相比“十年前”,也就老了兩三歲,也就是剛好二十歲左右的程度。
而小余航經過這十年的成長,卻實實在在的長了十歲,看上去很健康。
讓人費解,但畢竟這是一個新宇宙,發生什么都是正常的。方舟上的物理學家和生物學家對此做出了大致解答:
“我們計算時間所用的方式不完全是地球歷或是太陽歷,而是我們根據新宇宙的原子活躍狀態計算出的新歷法。這樣的算法相對于新宇宙來說是比較準確的,但由于它還不穩定,這道歷法也在持續優化。”
“因此我們做出的判斷是,我們所有人,包括你,都來自舊宇宙,因此對于新歷法并不那么相符,可這個孩子或許是誕生在新宇宙的‘新生命’,所以他的生命周期很符合這道新歷法。”
原子、算法、歷法,這些白酥酥不懂,但能夠大致理解專家們的意思。在她的記憶中,余航也的確大概算是在新宇宙出生的。
“但也說不太過去,他的胚胎——是這么說吧,在舊宇宙已經誕生了,無論是基因還是別的什么,都是原先那個世界的,只是在新宇宙出生,怎么會有這樣的變化?”白酥酥提出疑問。
生物學家也被難住了:“這個問題……的確是個問題。”
“酥酥你老說你不懂這些,我看很懂嘛。”一位老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擁有求知的精神,十年來不斷學習,我們可都看在眼里。最主要是天賦出色,你的這些老師都在跟我訴苦,說很快就沒有可以教給你的嘍!”
白酥酥笑了笑:“學無止境嘛,這也是您教給我的。”
來的這位是白酥酥和余航的語文老師,也是方舟上最負盛名的一位老師,名叫劉香風。她曾是地球上最優秀的一批老師之一,受召進入方舟,繼續傳道授業。
若要說人類在文明失落后想要復興,最不能缺的職業之中一定有教師之名。
劉香風老師原本就已年至古稀,也不奢求還能活多少年,而當新宇宙降臨后,這十年里卻并沒有衰老幾分,身體素質也倒退回了從前健康的時候,這于她自己,于整個方舟都不可謂不是一件好事。
劉老師是來給余航上課的,白酥酥也會在一旁同聽。她講課生動有趣,還時不時講一些人生哲理,方舟上的許多將士也愛過來旁聽。
如今余航十歲,正是人類小學五年級的水平,這節課講的是古詩詞《長相思》。
作者納蘭性德,是地球上兩千多年前的清朝人。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水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老師念一句,余航復讀一句,短短兩句的詞并不難。
難的是理解其中的含義和詞人的情緒。
“這首詞啊,寫的是納蘭性德隨從當時的皇帝從京城前往盛京告祭祖陵,途徑山海關,也就是詩中的‘榆關’時,他覺得無比荒涼,無比落寞,不由得思念親人朋友。山一程,水一程,對于當時的將士們來說,也是遠離家鄉,跋山涉水,路程艱難啊。”
“就像方舟一樣嗎?”余航突然提問。
周圍的人全都愣住了。
這首詞的意境與方舟自然不太相同,但是細細品味其中的情感,都是遠離家鄉,來到荒涼冷寂的“關外”,要說眾人體會不到與詞人相似的情緒是不可能的。
余航自己沒有這種感覺,但他一語道破,讓周圍的其他人都不免感喟,各自思念起自己的家鄉。
“這孩子,悟性很高。”課后,劉老師對白酥酥說道。
白酥酥點頭:“的確,比我聰明多了,老師們講的很多東西他竟然比我先懂。”
劉老師一笑:“酥酥也不簡單,不要妄自菲薄。我想說的是,在方舟上可能會浪費他的悟性,我們這里除了知識,也學不到太多東西。至于那些專業技能,并不對外來人開放,你們兩個雖然在這里生活了十年,可規定并沒有為你們改寫。”
“那老師的建議是?”白酥酥心領神會,當即追問。
“有兩條路,一是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出去歷練,方舟這些年也來過不少訪客,得到的信息和星圖足夠你們去找一個不錯的去處了。”
白酥酥點頭。
“另一條路,也是去歷練,但對象是方舟內部,一個隱秘的地方,或者說是空間。”
“哦?”
白酥酥豎起耳朵,她意識到自己即將接觸到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劉老師接著說:“那個空間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大概是一千年前吧,在地球上一直到宇宙大爆炸也沒有人敢打開,倒是有不少人進去過,卻都沒有再回來。直到方舟建立的時候,它被封印在方舟中,一起帶過來了。”
“里面具體是什么,老師不清楚,你可以去問統帥,他知道的信息更多。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以你的能力進去不會有太大危險,那里有對于我們普通人來說很可怕的東西,但對你來說不算什么。”
白酥酥點了點頭:“我有空去問他。但是……我還沒有開始傳授余航任何能力,不管去哪里,我怕會有危險。”
這些年白酥酥并沒有懈怠,修為更進一步,且已經與這個新的宇宙契合。但她苦于不知道該教余航什么,后者自己也對她會的那些東西不感興趣。本以為會在方舟生活很長時間,這些可以以后再說,但現在已經有了外出的選擇,這件事反而有些迫在眉睫。
“沒事,方舟也有科技手段,用在余航身上,相信起碼在自保上不會差多少。”
白酥酥哦了一聲,權衡了一下。
好像的確是這樣,這些年方舟也不是一帆風順,曾遭遇過幾次入侵和野戰,白酥酥都沒有參與,是因為還沒輪到她出手,方舟上的那些科技在某種程度上并不輸她那些來自蒼穹的手段。
“但是……”
“還有什么顧慮嗎,孩子?”
白酥酥垂下眼瞼,半天才開口:“我舍不得老師。”
她也擔心余航經受不起離別,他也才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