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珊今天起得很早，她從外面信箱里取回了今天的報紙，大紅標題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往下一看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周至，她放下了早餐，準備拿著報紙去找他問問清楚。

其實問報紙上的照片只是一方面，真實目的是有好幾天沒見了，想他。

“噔噔噔~噔噔噔~”木門的鐵環被敲響。

周至正蹲在井邊漱口，“我在這里。”

黎珊踩著小碎步，走到他身邊，把報紙攤開，指著照片中的白襯衫男人，“這個雷顧問是不是你？”

周至含著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小表妹怎么比廠長反應還快。

黎珊質問道：“你干嘛要騙人？”

“不騙人，我去給人做咨詢，只是換了個名字。”周至義正言辭的說道。

“可是……”

周至看到關心自己的媳婦兒，不想讓她緊張，溫柔的安慰道：“小表妹，你就踏踏實實的，今天我要去開會，有空和你慢慢說。”

黎珊看到周至自信的眼神，知道阻止不了他，軟軟的說，“我總是見不著你。”

周至從沒懷疑冷冰冰的黎珊為何從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出黏人的屬性，現在除了沒有肢體接觸，說話其實和曾經沒什么兩樣，聽到她糯糯的聲線，就好想找個安樂窩，和她過二人世界。

“這不是見到了嗎？天天都能見到的，走，我帶你去吃早餐。”周至見時間還早，和酒店的迎賓車約的時間是八點，陪陪老婆也無妨。

他帶著黎珊在路邊攤吃了油條豆漿，又溜達了一圈消消食，才把她送回家屬院，然后到預定地點去等車。

上午九點，長成飯店門口，京城各行業大大小小廠長來了三十多人，其中只有十家服裝廠是周至用了計策的，其他的全是自己看到了報紙來的。

孫得勝看到門口的服務生迎來送往外國嘉賓，對比酒店玻璃幕墻上映襯自己的寒酸的鏡像，整了整衣領，愈發堅定了要把廠子搞好的決心。

等把廠子救活了，我也來這里享受享受，孫得勝心里暗道。

“住這里也太奢侈了，我出門只能住10塊錢的招待所。”張廣厚吞咽著口水，盯著大廳里迎賓隊的大長腿暗自垂涎。

“你懂個屁，南方人做生意，都是成捆成捆的賺鈔票，哪像我們苦哈哈的，日子都過不下去。”旁邊針織廠的廠長自嘲道。

……

兩輛黑色的奔馳禮賓車緩緩駛來，停在了酒店大廳門口，服務生早就在一旁準備好，兩雙白手套打開了車門。

“唉，這車你認不認識？看起來很牛。”

“不認識，不過比我廠里的伏爾加強太多。”

“這車叫賓士，我去粵省時見過，據說里面很高級，還有空調。”

……

眾廠長七嘴八舌的議論。

此時的中國，進口豪華車還相當稀有，僅有涉外酒店、外事車隊常備奔馳S級，常用于接送外賓商務貴賓及重要會議接待。

當時的奔馳技術和配置上都有領先的優勢，如后世常見的ABS防boss系統、空氣懸架都已經應用，配置有經典的真皮座椅、自動空調、高級音響，對比任何同級別產品，都可謂是真豪華。

至于四十年后，大奔小奔迷你奔已經滿地都是，品牌價值抵不過雷布斯的MI，國產汽車全面崛起，國人自豪感得到極大滿足，豪與不豪就不是車標所能定義的。

陳天福拎著手提包，不茍言笑的先下了車，緊接著是陳小鳳，玻璃絲襪配上黑色高跟鞋磕在地板上“噠噠”作響，吸引了一眾目光。

陳小鳳的高跟鞋這幾天在家練習了好久，現在走起路來才算是有模有樣。

周至獨自從后面的車上下來，鼻梁上多了一副金絲邊眼睛，更增添了知識分子的味道。

陳小鳳自覺的讓周至走在前面，很瀟灑的給了服務生小費。

迎賓隊伍分列兩旁，領班大聲喊道：“歡迎華夏企業改革先鋒咨詢委員會入駐長成飯店。”

此言一出，外面突然炸鍋了，紛紛要往里進。

周至吩咐到領班，“上午只接待10人。”然后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這也是跟雷布斯學的，叫饑餓營銷。

孫得勝拉著趙洪雷率先擠了進來，在大廳問了位置，風風火火的殺上來，見過道里站著剛剛那個美女，“同志，請問華夏…改革咨詢委員會，是不是這里？”

事到臨頭，他連公司的名字都沒記清楚。

“您好，我是華改會駐京辦事處的接待員汪明珠，你們二位是一家企業嗎？”陳小鳳保持職業微笑詢問。

趙洪雷嘿嘿笑個不停，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陳小鳳的那一抹雪白肌膚，孫得勝從背后掐了一把，他才及時醒悟。

孫得勝拿出證件說道：“汪秘書，我是服裝三廠的廠長孫得勝，這位是我們銷售科科長趙洪雷。”

“二位里面請。”陳小鳳身體微屈，在前引路。

進了包間，孫得勝像進了大觀園，感慨到：“大單位就是不一樣，辦公都在這樣的豪華酒店。”

陳小鳳笑著說道：“這不算什么，我們在深圳的總部，有一棟專屬的大樓，公司有數十個小組負責給全國各地困難企業做咨詢，這是我們第一次進駐京城，小試牛刀，皇城根腳下，有時候改革要難一些。”

“我懂，我懂，我也是經常看不清風向啊。”孫得勝感覺秘書的話說到了心坎上。

陳小鳳把人帶到辦公桌前，分別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駐京辦事處余軍主任，這位是從港大特聘顧問雷承東教授，余主任，雷教授，這兩位是京城服裝三廠的孫得勝廠長，趙洪雷科長。”

陳天福一聽這兩個名字，就知道這是周至的主要目標，心里默默溫習周至教給他對付這兩個人的套路和方法。

孫得勝和趙洪雷看到周至，心里一驚，這不就是前幾天上門拜訪過的年輕人嗎？怎么又成了教授？兩人滿腦子都是問號。

周至站起來，把手往背后一背，面色冷酷，“孫廠長，趙科長，咱們又見面了，二十萬件襯衫有著落了？”

“我本有心幫扶，可你們二人卻將我拒之門外，我看你們也不是真心要改革吧。”周至故意夾著嗓子，聽起來頗為冷漠。

孫得勝笑容已經凝固，趙洪雷卻陪著笑臉，掏出了煙來套近乎，“雷教授年輕有為，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只要能有辦法完成上級的任務，這次都聽您的，您抽煙。”

周至板起面孔，“工作場合，嚴禁抽煙。”

陳天福見狀，自己這個輔助要上，打圓場道：“我們雷教授是港大著名的經濟師，我花了很大力氣才引進的人才，難免有些恃才傲物，二位不要介意。”

又假模假樣，把周至拉到一旁，好言相勸。

孫得勝和趙洪雷見這位主任都對他如此尊重，頓時心生敬意，

“陳述一下你們工廠的困境吧，不過您還是先了解一下我們的服務分類。”周至向陳小鳳使了個眼色，“提醒一下，我們的服務是要收錢的，汪秘書，你把我們的服務框架給他們看看。”

“好的，教授。”

陳小鳳拿著兩份文件放在桌上，解釋道：“這份《南方企業改制實操手冊》是免費贈送的，我們的服務有三個級別，不管貴廠負債多少，只要提供當下企業數據，都能在七天內為您作出針對性指導方案，企業負債50W以內的，咨詢服務費1萬，負債50-100W，服務費5萬，負債超過100W，服務費10萬。”

周至倒是準備不足，這份從各大報紙上抄來的手冊只印了十五份，管他的，后來者就說贈品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