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查員的車很快聚集到了小區(qū)樓下。

住戶們議論紛紛，討論著這戶人，捕風捉影。

程鶴與周問渠向后續(xù)負責的同事交代完注意事項，便直接驅(qū)車前往棉紡廠附近。

車上，等紅綠燈的間隙，周問渠瞥了眼身邊的年輕同事。

“有時候，不要太感同身受比較好。”

他手放在方向盤上，表情沉靜。

“雖然我們需要正義感，但因為職業(yè)的緣故，我們會見證太多的慘劇，不要將自己的情感投射進去，否則可能會造成判斷失誤，甚至被利用，落入陷阱。”

“嗯。”

程鶴看著前方，點了點頭。

他感到憤怒，一方面是那位退休老大爺就像自己的鄰居劉奶奶與施爺爺，就像這個時代許許多多的退休老人，另一方面，他想到了自己穿越前的母親。

倘若有人偽裝成自己，欺騙傷害自己的母親，讓她淪落到那樣的下場，程鶴必然要將那貨千刀萬剮，剁碎了拿去喂蟑螂。

“說實話，我也挺自責，自責為什么我沒有早點兒發(fā)現(xiàn)唐澤的據(jù)點，自責我沒能救下這位老人。”

紅燈結(jié)束，車繼續(xù)往前開，周問渠握住方向盤的手變得緊繃，又緩緩放松。

“不過無論如何，有情緒總比麻木好，只要學會控制這些情緒就行。”

不到二十分鐘，他們就抵達了棉紡廠。

“這里去年就倒閉關(guān)停，職工全都下崗遣散，小區(qū)里還住著上千戶人家，廠房里的設備都搬空了，地皮應該是賣給新創(chuàng)實業(yè)了，估計過陣子就要拆遷了。”

周問渠對這里還算熟悉，將車停到了稍微遠離廠區(qū)的位置，兩人徒步來到廠房門口。

保安無聊地聽著收音機，絲毫不在意外界的動靜。

找了附近的公用電話亭，周問渠給鐘謹為撥通電話，傳遞了當前的信息。

“鐘隊過來嗎？”

程鶴縮了縮脖子，外面寒風瑟瑟，雖然沒下雪，但依舊凍手凍腳。

“鐘隊正在鴉山下勘察唐澤的蹤跡，他認為唐澤已經(jīng)離開鴉山，逃進了市區(qū)，嗯，鐘隊現(xiàn)在過來，至少要一個小時，他讓我們監(jiān)控現(xiàn)場，必要時采取行動。”

“【欺詐師】真是惡心啊！”

程鶴不禁感慨。

至于鐘謹為說的“必要時”，大概就是發(fā)生惡性傷害事件的情況。

兩人在廠區(qū)周圍溜達了一圈，發(fā)現(xiàn)有至少四個出入口，除了大門，其他三個門都只是簡單鎖住，無人看管。

“不知道他們會從哪兒進去。”

程鶴嘀咕著，在考慮要不要用【靈視】再多分析分析的時候，周問渠揮了揮手。

“他們走的正門。”

“你怎么知道？”

“有狗的味道。”

周問渠回答。

“愛犬者沙龍，應該會帶著狗吧。”

“確實。”

程鶴有點兒羨慕周問渠靈敏的嗅覺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剛才的場景，又覺得這種能力就和自己無法限制的“疾病”一樣，是天賦，也是折磨。

他們來到靠近大門的位置，看到有好幾輛車停在了棉紡廠門口附近。

這些轎車都是新款式的桑塔納或者雪鐵龍，雅閣等，看著就像大戶人家的私家車。

車門打開，男男女女牽著自家的狗下了車，朝著棉紡廠大門走去。

門口的保安只瞥了他們一眼，并未阻攔，似乎早已習慣。

等到所有人都走進去，程鶴與周問渠對視一眼，走上前去。

程鶴首先用【靈視】瞥了一眼保安，確認他只是個啥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你好，調(diào)查局的，例行巡查，剛才進去的事誰，棉紡廠早就倒閉了吧？”

周問渠則胳膊攀附到保安室的窗邊，出示了自己的調(diào)查員證件。

“他們是新創(chuàng)實業(yè)的，過來考察，好幾次了，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帶狗，有錢人就是有很多怪習慣啊。”

保安大叔諂媚地答道。

“新創(chuàng)實業(yè)。”

程鶴嘟囔了一遍這個名字，猛然想起，之前唐澤欺詐他用的寧北聚豐金融信貸公司的母公司就是這個新創(chuàng)實業(yè)。

不知道這公司是真的有關(guān)，還是單純被唐澤拿來背鍋的。

“你繼續(xù)看著，我們進去巡查一圈。”

周問渠囑咐道，與程鶴走進空蕩蕩的廠區(qū)，鼻翼微動，皺起眉頭。

“氣味很濃重，他們沒有遮掩的想法。”

程鶴掃過廠區(qū)，無數(shù)的文字浮現(xiàn)。

【這里曾經(jīng)極度繁榮，每一位工人都以在此處工作為榮，可沒有人想到，大廈一夕之間崩塌！】

【實際上，在倒閉的前幾年間，已經(jīng)有蛀蟲在盜取這里的資產(chǎn)，它的倒閉并非突如其來！】

【現(xiàn)在，這里又成為了滋養(yǎng)邪惡的溫床，超越人倫的慘劇在這里上演，你不會想要目睹的！】

“前面。”

周問渠示意程鶴放輕腳步，他們并未走大路，而是繞了一圈，從隔壁廠房的二樓長廊繞了過去，抵達傳來聲音的廠房。

“他們該不會也要搞什么獻祭儀式吧......”

程鶴有了既視感，只希望結(jié)果不會太糟糕。

站在屋頂附近，兩人得以窺見廠房里的模樣。

只見，那些衣著光鮮的人，正與自己的寵物狗站在一起，似乎在等待誰的到來。

不到兩分鐘，人群變得躁動起來，一個身影從廠房門口踱步而來，令眾人雀躍。

看到那家伙的瞬間，程鶴臉上難掩驚訝的表情。

因為那不是什么人類，而是一條狗！

這狗體型比一般的大型犬更為巨大，外形狀似杜賓犬，但更為兇悍，精壯，尤其是兩只緋紅的眼睛，如同惡魔，正以銳利的目光盯著那些聚會的人。

忽然，站在最前面，穿著西裝的男人忽然舉起雙手，朝著那條獵犬匍匐下去，嘴里還念念有詞。

“汪，汪汪，汪汪汪汪！”

是狗叫。

“......”

周問渠一時有點兒沒法理解。

“他在說，贊美偉大之狼，您忠誠的仆人向您獻上最高的致意。”

摘下墨鏡收起，程鶴翻譯道。

“？？？”

周問渠看了眼程鶴，像是在問你是真的在翻譯還是在胡說八道。

“他確實是這么說的。”

程鶴再度將視線放到他們身上的文字上。

“汪汪！汪汪，汪。”

【您的垂青是我今生的追求。】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您是時空之主，永恒之王，是最初，也是最終。】

“汪汪，汪，汪汪汪。”

【請給予我們指引，令我們的命運明晰。】

轉(zhuǎn)眼間，所有衣著光鮮的人，都匍匐跪倒在地，學著狗的模樣，開始汪汪大叫。

他們并非單純的模仿，而是好像真的被狗取代了靈魂，打滾，追逐，相互撕咬，甚至開始攀爬在其他人身上，做著齟齬的事情。

而他們的寵物，則匯聚在了那頭巨大的獵犬身邊，以一種不應該出現(xiàn)在動物身上的，鄙夷而享受的眼神看著它們原本的主人。

“有點兒離譜了。”

周問渠沒見過這陣仗，他看向那頭巨大的獵犬，感覺到了不妙。

程鶴凝視過去，在【歡愉銅錢】的加持下，驟然看到無數(shù)的畫面。

他看到身材正常的獵犬忽然變得聰慧而靈巧，掌握了人類的智慧，甚至通曉人性，可以溝通心靈。

他看到發(fā)現(xiàn)這些的富人們在這頭獵犬的指揮下，竟然真的在投機市場賺到了大筆的財富。

他看到試圖脅迫獵犬的人遭到了災厄，被超自然的力量逼入死地，他們對獵犬心悅誠服，甚至試圖成為其中一員。

于是，沙龍建立，這些出身于富貴人家的年輕人，開始聚集在這里進行此般的“聚會”，他們的一切行為只為了取悅“祂”，以此獲得只言片語的饋贈。

【它掌握了超凡的力量，當心，否則你也會變成那些狗叫的家伙！】

“這條狗......似乎是一名末日行者！”

程鶴沉聲道，他從沒想過，【末日之光】竟然還能給動物服食，制造出具備超凡力量的動物！

幾乎在一瞬間，他陡然回過神來。

既然周問渠可以依靠超凡力量來捕捉到這些人類與狗的氣味。

那么原本就具有強大嗅覺，此刻又擁有末日力量的這條獵犬，是否已然發(fā)現(xiàn)自己？

程鶴看向那頭黝黑的大狗。

他發(fā)現(xiàn)，那緋色的雙眼正仰視，看著自己與周問渠身處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