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棠暗暗打了個冷戰。

被這男人的桃花眼盯著，總像是獵物被盯上了一般。

“葉大姑娘今日裝扮甚是特別。可是還有其他安排。”

穆景玄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她的輕便著裝。

“謝郡王夸贊。與兄長同去裴家做客罷了。”

穆景玄端詳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幾人，笑意更甚：

“嗣宗兄也要一同出游？能否也讓小王湊個熱鬧。”

葉南棠面露難色：

“郡王肯賞臉是好，不過恐怕來不及更換衣物，還是……”

本來她偷偷出去練騎射已經很冒險了，如果讓葉慈知道自己還和皇家的人一起到處惹眼，還不知道還要發多大的火。

葉嗣宗卻搶先一步拱手笑道：

“來吧，郡王！我衣服多的是！只等郡王賞臉光臨！”

葉南棠難得嘴角抽了抽。

真想直接過去給她的老實大哥兩拳。

裴月昭知道自己好姐妹的意思，向葉南棠使了個眼色，便隨意大方地向穆景玄抱拳道：

“能得郡王賞臉駕臨，自然是裴府的榮幸。只是今日我們要去別院敘話，家中長輩不在，怕招待不周……”

沒想到，穆景玄更是隨意，一揮衣袖：

“哪里哪里，小王唐突到訪，沒有那些個講究。”

這下，也只好應承下來了。

四人分兩駕馬車前后離去，留葉南霜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這些人……就這么走了？？

葉南霜攥緊雙手，用力到幾乎要將指甲嵌進掌心的肉里。

為什么？

為什么她已經回來了，葉南棠還敢舔著臉待在府里？

為什么其他人明明知道這就是個冒牌貨，還是圍在她身邊？

葉南霜怒不可遏，但卻沒處發泄，只能默默地向葉府的馬車挪去。

一想到自己今天一上午在這里受的糟心事，她簡直要氣得渾身發抖。

直到一陣濃郁的沉水香襲來，才將她的意識拉回現實。

不遠處，一個衣著紫色錦袍的男子快步走過。

他頭戴束發紫金冠，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那對狹長的眼眸中盡是傲然不羈。

四周的監生紛紛朝他行禮，葉南霜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還是比照著其他人的樣子，糊里糊涂地跟著屈了屈膝，引得他反倒多看了自己一眼。

但很快，來人便收回了目光。

葉南霜怔怔地看著他邁步上馬，一抖韁繩，便在四周敬畏的目光中疾馳離去。

“這穆崇峻，仗著晏王現在得臉，他也抖擻起來，越發放肆了。”

人群中有人不滿地小聲嘀咕著，卻很快被他周圍人低聲制止。

“穆崇峻……”

葉南霜喃喃，臉上升起一片紅暈。

她扭頭一臉驚喜地看向云翠：

“他就是太夫人說的晏王世子！快，快回家告訴父親，我同意他的提議了！”

*

永陽坊

這一側，兩架掛著裴府標識的馬車穿過東西市坊，最終停在西城門附近的一處宅院門口。

葉南棠四人先后進了院門，可沒過一會兒，院后角門開啟，兩個丫鬟裝扮、帶著素色兜帽的身影便偷偷溜了出去。

轉過幾個街口，人影一側，進了一家冶鐵鋪。

李掌柜正忙著交付一批鐵貨，忽然聽得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生意如何？李掌柜。”

他忙回頭看去，正是他的東家云鳶。

“哎呦呦，什么風把東家吹來了……這是？”

李掌柜的目光落在云鳶身上。

以往都是衣著樸素的東家，怎么今天換了一套侍女裝扮？

旁邊那人也是一樣的裝扮，不過兜帽壓得更低，不低頭細看很難看到那人的面容。

雖然看不到，可她身姿挺拔，是從骨子里透著一股淡漠疏離，周身的貴氣讓李掌柜斷定，此人不容小覷。

畢竟他這位東家，可是能從麻布衣服里掏出千兩銀票的主兒。

云鳶微微點頭：

“此處人多，別耽誤你做生意，借一步說話。”

李掌柜連忙帶兩人到后院隔間中，面帶歉色：

“東家見諒，這幾日單子又多又急，鋪子里沒個正經招待的地方……”

話沒說完，貴客的聲音便從兜帽下傳來：

“莫要客氣。今日我來，是有三樁要緊事。”

“一是看看這鋪子經營得如何，二是瞧一眼云鳶找到的那四位伙計。”

云鳶卸下兜帽，笑道：

“還不快去，這才是正經東家。”

聽了這話，李掌柜連忙取來賬冊，又讓人去找后院里忙活的四人。

葉南棠依舊壓低兜帽，一面翻看賬目，一面開口：

“生意不錯。我記得云鳶說葉太傅府上的吳管事介紹了一家鐵鋪的代工生意，怎么這幾日沒再做了？”

李掌柜搓搓手：

“東家還沒聽說吧，那家鋪子被鎮國公給封了，左鄰右舍說他們八成和前些日子葉府出事有關，得罪了國公爺。”

葉南棠手微微一頓。

“葉府出事的那批貨……”

李掌柜立馬心領神會：

“必不是出自咱們。二東家之前交代過，他家的生意，不接急單不接補單。幸好東家有遠見，省得把咱們再牽扯進去。”

葉南棠嘴角揚起幾分。

“之后我會讓云鳶來你這里買一些小部件兒的鐵貨，希望李掌柜能趕趕工期……”

李掌柜忙不迭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再問了幾處賬目，葉南棠滿意地點點頭：

“難怪云鳶常在我這里夸李掌柜細心能干。今日走得匆忙，這些便做賞銀吧。”

云鳶邁步向前，從袖口里拿出來了一個小銀錠。

李掌柜接過，笑得合不攏嘴，正要客套幾句，柴門“吱呀”作響，一個面容樸實的女娃進來，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葉南棠。

“虎妞？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活兒多，走不開。”

李掌柜差點被這脆生生的話給噎著。

要不是他知道這女娃娃心善話少，就要怪她在東家面前告自己黑狀了，搞得自己多么無良一樣。

葉南棠也有幾分好奇，一抬眼，正和這女娃對上眼神。

女孩子有點害羞，立刻躲開了眼神，轉向云鳶那邊：

“云鳶姐姐！我以為你再也不來了呢……”

她扎著兩個烏黑的麻花辮，身上衣料粗簡，卻襯著眼睛又大又圓。

雖然眉鼻間是外域模樣，卻沒有胡姬的那種風情萬種，眼中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云鳶笑得格外寵溺，低著聲音同葉南棠說道：

“小姐，這便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身強體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