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熟睡。
在熟睡中做夢。
做夢并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霍恩不常做夢,在穿越前就已然如此,穿越后則愈發。關于夜晚的記憶總是模糊,就像雨滴回歸于大海之中。
如果是穿越前的上司兼摸魚搭子,肯定又要引經據典地扯什么睡神(Hypnos)與死神(Thanatos)是一對孿生子這樣的話題,而如今,在死一般的深眠之下,霍恩墜入了似曾相識的夢境之中。
【——重返夢境之途——】
有些記憶是描繪夢境的草圖。但有些記憶穿過了夢的邊境,抵達了林地和其上的居屋。
一條由月光鋪設的道路如巨蟒一般盤旋在山嶺之頂,向上延伸直至觸及亮銀色的大氣,向下則變窄,通向一團生長,糾纏,簇擁在某物或某處邊緣的森林,即使在鈷藍色的光芒下也是那么的昏暗。
——這是夢。
從沒有這么確信過自己身處夢中,沒有試圖從沿著道路向上,也沒有試圖回頭看向鈷藍色光芒的來源,在一種*先見之明*下,霍恩不假思索地踏上了向下的小徑,順著如水銀般流淌的月光下行。
——這是起點。
于是夢境便開始流動起來。
伴隨著流動,如同雜質的顏色從霍恩身上褪去,混雜于愈發狹窄且開始斷斷續續的小路之中,使得輕盈的月光慢慢變得沉重又駁雜。
——好像一條溪流。
一個念頭突兀在霍恩腦海中升起。
于是霍恩便墜入了一條溪流。
湍急的水流嘩嘩作響,一個個的漩渦拖拽著霍恩身上的顏色,使少年的輪廓變得更加模糊不清,仿佛下一刻就會如同一顆頑固的墨點一樣與溪水融為一體。
——不能這樣下去,得掙脫。
“???????(改變)!”
急切而強硬的語句脫口而出,責令著溪流,炙熱的威嚴使得漩渦停滯一瞬,向下阻擋著去路的礁石也為之崩出足以容納一人的豁口。夢境抖動著升溫,有熱銅的味道莫名彌漫。
于是被燙到的溪流扭動著翻過身子,像猝不及防之下喝了一口熱水一般,嫌棄地將霍恩吐出。
“hei~tui!”
帶著某種莫名的遺憾,未能靠岸的霍恩順流而下,就此通過崩開的豁口飄蕩遠去。
【林地的水流既冷且深,卻從不澄凈。單靠改變的知識是去不了那的,你必須要發揮*激情*。】
【你飄入了其他的夢境。】
……
片刻后。
“咕嘟咕嘟。”
龐然大物的背脊輪廓在一片冰藍色的湖泊之中緩緩浮現,四根帶著勾爪的卷須伸長,疑惑地掃過整片湖水。
好奇怪,剛剛還有火焰的氣息,以及最顯眼的光亮。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
真是想不明白。
不過迷惑也只是一瞬間,湖中巨怪絮狀的腦子很快就重新溶解,愉快地回歸了無知無識的混沌狀態。
畢竟這里是【林地】,發生什么都不奇怪。要是天天大驚小怪,那早就和那群撲棱蛾子一樣瘋了或是死了。
嘴里嘎吱嘎吱地嚼著剛剛捉到的不知名小東西的翅膀,對美味的意外之喜很是滿意,【克拉肯】重新蟄伏在泥沼底部,直到下一次被驚醒。
——唉,還是有點懷念那些會發光東西的味道啊,不知道下一次吃到是什么時候了。
這是它休眠前最后的念頭。
-----------------
清晨的陽光透過沒有拉上的百葉窗照在霍恩臉上,使少年的睫毛微微動彈,從深沉而安逸的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啊啊啊啊——睡得好香。”
僵硬的筋骨隨著伸懶腰的動作而振奮起來,渾身充盈的力量感使霍恩不假思索的喚出光幕,查看起來。
噔、噔、咚。
心跳在一瞬間加速,滾燙的血液泵動,將殘余的睡意吹飛。從未見過的行動框上,灰白色的奇想符號如云堆積,其下的進度條已經走到盡頭。
在霍恩意識的輕觸下,整個行動框就此化為塵埃消散,徒留空淺至極的痕跡。
【當你沒有對夢境使用正確的解法時,則無法進入正確的位置——也許不是壞事。】
【你進入了睡夢中的紛紛攘攘。】
【深沉又安謐的睡夢——什么也沒夢見,但這段獨處的安靜時光令你精神煥發。】
“入夢有風險,求知需謹慎。”,歐麗芙教授的話語再次回響在霍恩耳畔。帶來有如實質的涼意。讓霍恩還沒打完的哈欠
我超,不會真有幻夢境吧?!
下次不會夢見笑容爽朗身材高大的黑人男性吧,不不不,也許奈亞子的可能性更大……哎呀我在想什么呢,晦氣晦氣。
拍了拍額頭,將靈性充沛的狀態之下過于活躍的思路打斷,霍恩看向了滯留在桌面上的意外收獲。
粉紅色的卡牌跟隨著心臟的節拍一同顫動,乳白色的十字重疊在抽象的心形上,昭示著其躍動的本質。
【獲得影響:活力!】
【今天,你的心臟搏動地更加有力了。】
【活力:鍛煉,或者其他更罕見的事物,令我精神振奮,充滿活力。[研習活力有益于你的健康。]】
【性相——影響:某種反響、共鳴、調和,很快便會消逝。】
【性相——可提升:這只是對未來的一瞥。】
【性相——心:為了保護我們所知世界的表皮,不息之心堅持搏動著。】
回想起自己在那本防剿局小冊子上的驚鴻一瞥,霍恩簡單對應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發自內心地慶幸沒什么夢境危害找上自己。
萬幸萬幸。
“沒有具體數值,只能確定其歸屬于【心】嗎……運氣真好,總之多些活力應該不是壞事。”
暫時找不到【活力】的用途,霍恩將意識從桌面上抽離,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不自覺的踏著輕快的步子,帶著一抹運動后的紅暈開始洗漱起來。
煉金的遠大前程還在等著自己,work,work,ready to work。
于下城區一如既往的喧囂伴奏下披上煉金制服,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后要用的個人物品。單手提著箱子,霍恩踏著清晨的涼意上了去往伯米爾翰煉金學院的道路。
與剛剛穿越時的深秋相比,伯米爾翰清晨的風愈發冷冽……而霍恩的瞳孔則更加明亮。曾經滿懷好奇的掃視褪去一層無措,多了幾分熟稔。
最后一次,霍恩走下了公寓的樓梯,迎著拂曉的晨光向前走去。
不再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