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

“跟我來……”

陳法然語氣淡然，衣袖微拂，轉(zhuǎn)身朝無憂亭的方向走去。

顧了凡微微瞇起眼睛，心中疑竇叢生。

糧食的事，本來就稀里糊涂的。

如今，陸柏說是按照約定前來運糧，言辭之間全無解釋，他也不清不楚，但想著陸柏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前來，嵩山派應該不至于為了騙他這些糧食，便索性沉住氣，靜觀其變。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陸柏將糧食裝車完畢后，竟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直接駕車離去。

這些糧食，他可是足足忙了三天啊！！！

不給錢，總得給個說法吧？

于是，他追上去想討個明白，卻被陳道長一把按住了。

顧了凡心頭一震，瞬間明白陳道長肯定是知曉內(nèi)情才阻止他的。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腹疑問，默默地跟著陳法然來到了無憂亭。

微風徐徐，茶香裊裊。

陳法然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杯中的浮葉，緩緩道：“有些事，本來暫時不想告訴你的。”

顧了凡盯著他，心中疑云更盛：“什么事？”

陳法然淡然一笑，目光悠遠：“五岳劍派皆有數(shù)百年的傳承，但在武林中崛起，不過是近百余年的事，你可知道這背后的緣由？”

顧了凡搖了搖頭，皺眉道：“這還能有何緣由？時也，命也。”

“時也，命也……這說法倒也不算錯，”陳法然意味深長地說道：“但我們再說細一點。這半年來，我觀你所作所為，新辦華山私塾，又與王時雍官商勾結(jié)，又是為了什么？”

顧了凡眼神微微一動，低聲道：“前者是人才，后者是錢財。”

陳法然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贊許：“不錯，一個門派的崛起，歸根結(jié)底，不外乎‘人’與‘錢’二字。自太祖一統(tǒng)天下后，百姓安居樂業(yè)，人口繁盛，這‘人’自然是不缺的。那么剩下的問題，便只有一個——錢。”

顧了凡微微蹙眉，沉思片刻，道：“你的意思是，五岳劍派的崛起與錢有關(guān)？”

言外之意，就是五岳劍派一直是小門小派，直到百余年前，突然一起發(fā)財了，就變強大了？

這事聽來未免令人覺得荒唐。

陳法然緩緩放下茶杯，聲音低沉：“不錯！這其中又涉及到百余年前，朝廷頒布的一道法令——開中法。”

開中法？！

顧了凡微微一怔，眸中光芒閃爍。

他對這道法令頗有印象。

這所謂‘開中法’，乃是明清時期，朝廷為了解決邊防軍糧問題，允許商人向指定的邊防地區(qū)運送糧草，以換取官方鹽引，再憑鹽引于鹽場提取食鹽進行販售的法令。

他目光微凝，沉聲道：“所以，陸柏此次前來收糧，是為了運往邊防地區(qū)，換取鹽引？”

陳法然輕輕頷首：“對！五年前，你師父將盟主之位讓給左冷禪，主要是將五派運糧、換鹽、販鹽的生意全權(quán)交給了他，你剛剛?cè)羰琴Q(mào)然上去詢問，必定會引起嵩山派的懷疑……”

“原來如此，多謝道長提醒。”

顧了凡由衷感謝，隨后感嘆道：“沒想到，五岳劍派居然是靠販鹽起家的……”

陳法然笑道：“此事，并非什么隱秘之事，稍加查探，便可知曉。只是你們年紀尚輕，你師父想讓你們安心練劍，便沒有告訴你們吧。”

“嗯！”

顧了凡點了點頭，師父寧清羽在世時，確實管教甚嚴，從不讓弟子涉足門派事務。

忽然。

他眼神一亮，上下打量著陳法然，壞笑道：“道長，你對我華山派似乎了解得很深啊，是不是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沒告訴我？”

陳法然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確實還知道一些事，告訴你也無妨，你前兩天不是問我地契之事么？……嘿嘿，你華山派的地契，就在我手上。”

“什么？”

顧了凡猛地站起，臉上滿是震驚。

陳法然悠然端起茶杯，淡淡道：“你和阿寧成親后，你師父自知命不久矣，便將那些地契交給我保管，說是等你們練功有成歸來后，再還給你們。有了地契，華山派的根基就在，你們也能少些后顧之憂。”

顧了凡深吸一口氣，想不到師父寧清羽生前就將一切后續(xù)之事都安排好了，只是他們出了意外，沒走成而已。

他緩緩坐下，眼神閃爍不定：“既然如此，那道長今日為何突然告知我這些事？”

陳法然輕笑道：“因為我很欣賞你……夠不要臉，比起那些道貌黯然的家伙，看起來順眼多了。”

顧了凡一臉黑線：“道長，你確定是在夸我？”

陳法然笑道：“左冷禪不是邀你師父上嵩山議事么？你跑一趟，把今年的分紅拿回來，我就把地契還給你。”

“分紅？”

顧了凡眉頭一挑，喃喃道：“販鹽乃是暴利行業(yè)，五派為此經(jīng)營了百余年，那一年得賺多少錢啊？”

陳法然微微一笑：“不多，分到手也就幾十萬兩而已。”

也就幾十萬兩？！！

顧了凡倒吸一口涼氣，按當前的購買力來計算，那可是幾個小目標啊！

如果能拿回來，那他豈不是一夜暴富？

那還和王時雍勾結(jié)個屁啊，每天躺著數(shù)錢不香么？

顧了凡目光如炬，低聲道：“這么多？其中，怕是還有私鹽吧？”

陳法然神秘一笑：“誰知道呢？”

——那就是有了。

顧了凡無言以對。

忽然。

他想到一件事。

當初，他看原著時，對左冷禪執(zhí)著于并派之事就非常疑惑。

五派分別在山東、河南、山西、陜西、湖南，天各一方，這強行合在一起，不是有大病么？

怎么管理，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如今。

通過販鹽一事，他想到一個非常有名的歷史人物……

左冷禪身為五岳盟主，已手握巨大財富，還一直對五岳并派之事極為上心。

說明，他要的不僅僅是錢，還要——兵。

所以，他不需要親自去管理各派，只需要各派聽從安排，提供源源不斷的兵力。

那他就是下一個黃巢！